春天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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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官驿街，刘宅。

  西花厅，刘妈妈和女儿采菱对坐在紫檀木雕富贵海棠罗汉床上。

  刘妈妈在家时的衣服饰和在颜宅做内宅管家的朴素打扮是完全不同。

  头上插的是寿字头羊脂玉簪子，穿着秋香色葫芦双福对襟褙子，下着湖蓝色暗花攒心jú马面裙，正拿着小锤子砸山核桃，细细挑出核桃仁，搁在黑漆雕海棠花食盒里。

  女儿采菱正在绣手帕，穿着月白中衣，淡紫色压花锦缎比甲，月白色百褶裙，裙摆下方还饰着织金裙襕，髻上的黄金点翠流苏凤钗随着头部的动作摆动。

  她虚岁十三岁，正是&1dquo;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的时候，眉眼身体已经长开了，不出两年，必然是个美人。

  &1dquo;哎哟。”采菱低声痛呼，绣花针扎到了食指。

  刘妈妈吮了吮女儿的手指头，止了血。将食盒推到采菱面前。

  &1dquo;痛死了。”采菱撒娇似的往母亲怀里钻，&1dquo;娘喂我吃。”

  等了片刻，不见动静，采菱转过身来，见母亲直愣愣的瞅着自己。

  &1dquo;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采菱取了腰间的菱花小镜自照，&1dquo;没有呀，干干净净的。”

  刘妈妈抚了抚女儿光洁的额头，&1dquo;下个月，你就去东篱院服侍九小姐去吧。”

  &1dquo;什么？您叫我去给九小姐当丫鬟？！”采菱揉着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

  刘妈妈一字不落的复述了一次，想必是考虑了很久。

  采菱从母亲怀里爬起来，&1dquo;我不去！家里又不缺我的月例银子，九小姐那里也不缺丫鬟，为什么一定要我去！”

  刘妈妈眼圈一红，一把抱过女儿，&1dquo;你从小就是当做小姐养的，吃穿就不说了，家里还请夫子叫你读书识字，比起一般的小姐也不差什么。”

  &1dquo;只是，你的身份毕竟不是小姐。我和你爹都是奴籍，无论贫贱富贵，你和两个哥哥从一出生就注定是奴才，别看我们现在过的体面，依仗的不过是主子的喜怒，主子若看不顺眼了，我们全家沿街要饭都是可能的。只怪我和你爹无能，没能在生你之前脱了奴籍——。”

  采菱连忙捂住母亲的嘴，泪如雨下：&1dquo;娘！女儿怎么会怪您和父亲呢？你们锦衣玉食的把我养大，现在正是我回报家里的时候。只要能帮家里脱了奴籍，女儿做什么都可以的。”

  &1dquo;若是脱了籍，二哥哥就能考科举做官，咱们家开铺子挣的钱一分一毫都是自个的。”

  奴籍之人，其实就是主家的财物，是没有资格考科举做官的。

  刘妈妈掏出帕子擦干女儿的泪水，&1dquo;你听为娘解释，娘叫你去当丫鬟是有原因的。”

  &1dquo;一来是我们全家明天开了春要跟着九小姐去京城。你现在跟着九小姐，到了京城就是一等的丫鬟，在府里是体面的&he11ip;&he11ip;”

  &1dquo;这第二嘛。”刘妈妈看着女儿清清秀秀的脸蛋儿，狠了狠心，有些事情也必须要女儿明白了，她继续道：

  &1dquo;你们这些年轻貌美的家生子，是有可能被老爷少爷们收用作通房丫头的——。”

  &1dquo;娘——。”采菱又羞又气，&1dquo;我宁可终身不嫁，也不给人做妾！”

  &1dquo;做妾？你以为做妾就那么容易？咱们颜府的规矩，丫头出身的，必须先从通房做起，生下了孩子才能抬姨娘！”刘妈妈索性把说开了，免得女儿见了京城的富贵后犯糊涂——采菱若给人做妾，儿子以后即使做了官，也很难抬得起头来！

  刘妈妈语重心长，&1dquo;叫你跟着九小姐，也是怕你到了京城，被分到那些爷或者太太房里做丫头，你细想：即使那些爷有了纳了你的心思，他们也不好意思开口。”

  采菱愤愤道：&1dquo;那里有向侄女或者姐妹房里伸手要人的道理！”

  &1dquo;就是这个意思！”刘妈妈赞赏的看着女儿。心想颜老太太可能把丫鬟给儿子或者孙子，颜家的夫人们也有可能把丫鬟给丈夫或者儿子。但颜府是，极重脸面，断然不可能把小姐们的丫鬟要来做通房的。

  &1dquo;做丫鬟就要做丫鬟的样子。”刘妈妈有些心疼的打量着女儿的衣服饰，&1dquo;以后只能穿戴下人的服制了。从明儿起，你就跟着我学规矩。”

  她拿起女儿绣了一半的手帕，&1dquo;等这个帕子完工，我就带你去给小姐磕头，你要尽快熟悉小姐的脾气和生活习惯，九小姐是个好主子，只要你尽心服侍了，她自会看重你。”

  采菱问了一个差点忽视的问题：&1dquo;我还要教艳儿识字，这可是九小姐吩咐下来的差事。”

  刘妈妈道：&1dquo;这个我自会跟九小姐去说。”

  采菱有些感叹：&1dquo;这个艳儿很是个人物。我听您的话，那样折腾为难她，就是要逼她自己去求九小姐说不学了。可她居然还没有知难而退，这大半年来，也快识一百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