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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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废人（第1页）

“婆婆，我疼……”

小锅子蜷缩在一旁，只要稍微一动胸口就传来针扎般的疼痛，他倒抽一口冷气，稍稍挪动身子。

盘腿坐在地上太久，腿麻得厉害。

婆婆就坐在他旁边，干枯的手搂过他，另一只手轻轻给他揉肚子。

“这儿疼？”她问。

小锅子摇摇头，她的手向上去，碰到稚嫩的肋骨，他皱起眉头，一股钻心痛。

“嘶——婆婆，痛！别揉了，越揉越痛！”

她木木地停下来，眨巴干涩昏花的眼睛，天色已经暗了，床上的人瞪着眼睛，嘴里咕噜咕噜说不清话。

“饿了不？婆婆给你做吃的。”

小锅子点点头，她便颤颤巍巍地起身离开，只留他一个人守着床。

他老子躺在床上不睡觉，只干瞪眼睛看屋顶，小锅子顺着他的视线往上看，还没碗口粗的横条架着破烂不堪的黑瓦片。

原本屋顶与墙的夹角处有一张很大的蜘蛛网，没事的时候小锅子会在墙边等着八条腿的小伙伴。

那张网不知道什么时候坏了，只留几丝黏在墙上，飘零飘落的命不久矣。

他小小的心间忽然一阵酸楚，自已唯一的朋友就这样不见了，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再见面。

“呼噜噜——”

老锅子嘴里又是一阵声响，小锅子费劲地往后缩了缩身子，他害怕了。

白天他老子哐当摔下去，婆婆也没叫人来帮忙，吭哧吭哧把人挪到了板床上，然后押着他跪在旁边。

一开始是跪着，后面他胸口疼得厉害，膝盖也没了知觉，就瘫坐下来，婆婆没说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已儿子，眼睛微微有点润。

小锅子不明白婆婆为什么不叫人帮忙送医院，也许是因为钱，也许是因为他是酒鬼，也许是因为他打人。

“吃嘛。”枯槁的手递过来两个馍馍。

小锅子接了一个，这馍馍咬起来很粗，他胸口一抽一抽得痛，实在没什么胃口。

“这个也拿着吃。”婆婆把另外一个塞进他手里，小锅子不接。

“婆婆你吃嘛。”

“我不吃，我刚才吃了两个喽，肚子饱哟。”

她撒谎呢，压根啥也没吃过，家里只剩下这两个馍馍，她要吃一个孙子就少吃一个。

小锅子没有戳穿她的谎言，但也不接那个馍馍，他一边干嚼着嘴里的馍，一边看着床上的人问：“婆婆，爸爸会死吗？”

平日里不兴说这个，晦气，大人听了准是要跳起来打嘴巴子。

可是这次，老锅子没跳得起来，婆婆干巴巴的眼睛皱了皱，眼皮子耷拉下来，低低地说：“看看吧。”

看看吧，也就是可能死，也可能不死。

小锅子心里居然生出一点希望，老锅子死了就没人再打他了。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自已老子居然挺能扛的，呜噜呜噜地又活了一年。

婆婆年纪大了，白天还要下地扒弄几个吃食，没空也没精力照顾病人，每天就喂几口稀粥。

老锅子死的时候皮包骨头，后背满是脓疮，屋里恶臭连连，帮忙的人捂着鼻子把他从板床上掀开，生生撕下一层烂皮。

没了他，婆孙俩日子竟然比之前好过些，小锅子也不去上学了，帮着种种地，有时候趁没人顺点别人地里的东西，婆婆见了也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