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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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如临大敌（第1页）

一个时辰之后，谢桥原路返回。

私塾是他一天四点一线必经之路的其中之一。

县衙点卯——酒肆歇脚——私塾听课——回家睡觉

那碟花生米已经尽数被趴在长凳上的汉子落肚为安，如果再来一壶老酒，想必连那碟子也不能幸免于难了。

可能是摊子对面的风景实在太好，李戎先有些忘乎所以了，一把下去抓了个空，这才不情不愿的收回视线往地上一瞄，顿时哀叹一声，这辈子都没醉过，怨酒，拿起酒壶晃了晃，也不见响了，正想再阔气一回时，都抬到半空的手又缓缓放下，生生咽回了所有豪言壮语。

有钱男子汉，没钱汉子难。

老板娘只敢站在不远处往死里腹诽，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汉子早已身首异处。

妇人丈夫刚才听了自家婆娘添油加醋的大倒苦水，又是一顿好气，拎着菜刀都跑到门口要找那王八蛋理论一二，可跨出门槛后还是又退了回去，只能安慰自已民不与官斗，退一步海阔天空，毕竟是那衙门人，身上披了那层皮比咱们这些平民百姓身上的布衣不知道重了多少，惹了一个不高兴，让你去县衙大牢待两天，何苦来哉，颓然的退回了屋中，便得了自家婆姨毫不吝啬的盖棺定论：

孬。

到最后丈夫只能反过来劝解自家婆娘，那王八蛋也不是什么恶徒狗腿，顶多嘴上占占便宜，少不了一两肉，忍忍就好了。

其实妇人只是想看看丈夫的态度，并不是非要打生打死，可胸口就是堵了一口气闷闷不得出，反手就给了丈夫一个大耳刮子，赏了他今晚打地铺。

女人心，海底针。

摊子的酒客已经换了一波，李戎先算算时辰，那小子也该回来了。

果不其然，有个熟悉的身影夹在来往行人中往摊子这边小跑而来。

“开工喽。”

李戎先从长凳上慢慢爬起，伸了伸懒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李叔。”谢桥来到近前，视线一转望向妇人那边，“何姨。”

妇人礼貌性一笑，只是看到汉子的一瞬间，像是见到了臭狗屎一般又急转回头，连连往地上呸了几口。

李戎先对妇人的举动早已见怪不怪，大人不计小人过了，拍拍肚子，遗憾道：“有点美中不足，有酒无人共饮。”

李戎先要的自然是那种能掐出水的小娘子，谢桥不接这一茬，回归正题，“走吧，叔，今天多了刘捕头的地界要巡察，你又行动不便，得加紧了，如若巡察不力，县尉知道了，非得给我俩穿小鞋，到时别说吃不了兜着走，得爬着走。”

李戎先黯然点点头，此话不假，这黄县尉黄扒皮可不是什么好相与之人，决不能让他抓住小尾巴，否则非得脱一层皮不可，前车之鉴，历历在目，要不是衙役兄弟都是在同一个衙门里做事，平时混个脸熟，所以没下死手，不然这十大板打下去得皮开肉绽伤筋动骨不可。

他哀叹一声，使劲摇摇头后，突然贼兮兮道：“怎么样？回去的时候有没有听听墙根什么的？”

谢桥一下子涨红了脸，“李叔你……？”

李戎先装糊涂哈哈笑道：“叔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啊。”

谢桥死鸭子嘴硬道：“不是叔想的那样，就是…”

李戎先接话道：“就是愁啊…”

谢桥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好像越解释越若有其事，越描只会越乱，索性闭嘴了。

李戎先叹息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走了，走了。”

他率先挪步没让搀扶，谢桥便跟在身后。

在走出一段路程后，汉子突然说道：“谢小子，老叔有句话憋在心里不吐不快，你听过就算，别往心里去。”

谢桥点点头，“叔，您说，我在听。”

李戎先继续往前走着，自顾自说道：“首先，别怪老叔给你泼冷水，像我和你啊，在很多人眼中就是在烂水沟里摸爬滚打的臭鱼烂虾，根本不值一提，能活着就已是不易事，别妄想再奢求更多了，世道已经很苦了，难得糊涂，我们要学会苦中作乐，每个人都不一样，有些人生来的起点就是你穷其一生都走不到的终点，无论你怎么努力都休想跨过去，这是命你得认，当然，如果你是什么济民经世之才，或是什么惊才绝艳之辈，那当老叔没说，所以有时候看见花开就好，别想着花落，什么神仙眷侣、才子佳人、双宿双飞都是说书先生骗人的，听一听图个乐，当个佐酒菜就好，别太当真了。”

真话很伤人，但事实就是如此，容不得谢桥不认，他沉默了一会，似乎在努力说服着自已，最后豁达笑道：“我知道李叔的意思。”

水中月是天上月，眼前人不是眼前人。

此时有一男一女迎面而来，还挺缠绵，只是那身形简直搬山倒海，地动山摇。

汉子又恢复了原形，摸着下巴，不由得啧啧称奇道：“荷花池里荷花飘啊。”

谢桥顿时哭笑不得。

只是下一刻。

少年又如临大敌。

因为那两人齐齐止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