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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去往北境前的最后一晚,他拿着那块手帕,手指摩挲着上面刺绣的纹路,又将它仔细折好收起来。
月色洒进来,抬头遥看一轮月,徐谨礼默念:苓儿,等等我,等我回来,将风光你娶回家。
月光同样照进女儿家的窗台,水苓亦在想念他,抱着膝盖坐在床上,日复一日地思念,晨昏皆如此。
在徐谨礼离开的日子,她依旧好好过着自己的日子,挖草药卖给另一家药铺,之前那家得罪过便不好再去。新药铺价格倒也过得去,特别好的草药她都想办法保存好,日后给徐谨礼用。比起织布,她将更多的心思花在了制衣和刺绣上,倒是也逐渐有所长进。水苓想在他归来之后,给他做身月白的锦袍。徐谨礼不常穿这种色调,水苓却觉得和他很相称。
日落黄昏定,她会去那小河边投石子。她不常这样做,只在数到九的倍数时会如此,一眨眼三九都过去了,眼瞧着一个月的时光飞逝,天气越来越寒冷。
她裹紧了身上的衣裳,想着北境怕是更冷,不知道他在那边过得好不好。
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时候,她会把那块玉拿出来摸一摸,就这么在手里握着,便逐渐也能入梦。
她最近总是在梦里追着一个影子,白亮亮的,浑身着金光,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劳什子,每次醒来都觉得自己像真跑了不少路似的,浑身酸痛。
她去街上卖药的时候能经常听见大家谈论战事,据说接连大捷,势如破竹。听见这些消息她很开心,仿佛看见他策马执剑,振臂高呼着胜利。
想他的日子过得很慢很长,她每天思来想去那么多回,绣了不知多少精美的绣样,都快绣遍了春华秋实,也只过了五九。
窗子里时不时透进寒风,她有些冷,想去关紧窗子,却现有雪一点点飘下来。 水苓伸手去接雪花,落尽手里的凉意让她的手指不自觉蜷缩,她念叨着:“天寒了,要多添衣啊。”
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
一如徐谨礼所想:今年天寒,不知道她有没有多穿些衣裳。
他抬手挥开大帐的帘子,准备去瞧瞧他的马还有他的战士们。
战士们在篝火旁围着高唱:“姑娘啊,想着谁家儿郎,对他把歌唱……”
徐谨礼听到这歌声,又将那手帕拿出来看了一眼。
距离他们离开北境的日子还有一个月,按照这个进程下去,他便能履行承诺、凯旋回城,带着荣光与她重逢。他杀敌虽勇,但也归心似箭。
在闲暇的时候,他总会去回味那个吻,还有那些没能说出口的话。
他其实早想娶她,因他最初对战局并没有太多把握,怕自己有个万一岂不是害她苦了一辈子,所以他一直未提。同样的,一个女儿家,要是失了身,往后要是嫁做他人妇,要是对方品性不好,免不了会让她委屈为难,他也不能这么自私。
他甚至想告诉她,如果他没能回来,不要等他。
但他高估了自己,离别时他没能将这句话说出口。他还是想好好地回来,他想和她有未来,所以他保留了那份期待。
第二天是个阳光大好的日子,北境虽冷,太阳不热,却也气势逼人。
皇上在这样的阳光中驱驾而来,徐谨礼以为他过来只是为了嘉奖一些劳苦功高的将士好鼓舞人心,转头便回去,没想到他打算御驾亲征。
这让大帐之内的将军们都陷入一阵沉默,一开始以北境苦寒相劝未果,又言刀剑无眼恐伤了龙体也未成。皇上铁了心要留下,大家也只能妥协。
徐谨礼看他那身板,余光瞥了两眼又默默收回眼神,闭上了眼。
隔墙有耳,他不能谈及圣上御驾亲征实为何意,是真的雄心斗志还是怕武将功高盖主尚未可知。他的父母在逝世之时还被怀疑是反贼,虽然奸人被他叔父驳斥,但对他亦有影响,徐谨礼行事需得慎之又慎。
常言道君心难测,伴君如伴虎,徐谨礼在自己的帐内苦涩笑笑,但愿这只虎能找准威的时机,别在打仗时搞出太多岔子。
皇上刚到北境的那几天,浑身来劲,这边训练士兵要指点一下,那边战术上要重新规划一下,搞得大家头痛万分。
起初还会有将军直言不可,被削了权之后也不得不老实了,毕竟指挥权更重要,为了胜利可以忍气吞声。
徐谨礼从头至尾都不说话,他已经提前感到失望,只想着稳住局势便好。
事实证明,他想的不错,这只虎的雄韬伟略也不过腹中说说,真到了突厥来犯的那一刻,还是得被人护着逃跑。
那次本该是他们最后一次剿灭不安分的突厥残党的日子,结果因为不知道是谁让东边的防守被人钻了空,突厥趁机杀了过来。与那只纸老虎不同,他们是真的如狼似虎,斩尽杀绝。
徐谨礼原本是先锋之一,结果被叔父安排去保护皇上,让他带着圣上往安全的地方逃。走到一半,皇帝又觉得有失颜面,不愿配合,徐谨礼好说歹说也没用,只能紧紧跟着他。
结果还没等他们走多久,就遇上了追着来的突厥,皇上看见那些彪形大汉,又立刻拉着缰绳回到了徐谨礼身边。
徐谨礼拔出横刀,准备迎敌,此刻又被皇上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先保护他更重要。他只能一直带着他策马逃跑,自开战以来,徐谨礼就没打过这么憋屈的仗,还容不得他说上半句不是。
突厥善于骑射,光跑是没用的,没多久就被他们赶上,徐谨礼依旧得亮出刀和他们厮杀起来。
他只身迎敌,对皇上大喊让他快走,直到看不见皇上的影子,他才好放开手脚,全力与这群恶贼厮杀起来。
敌众他寡,突厥个个彪悍,他在只有一把横刀的情况下被包围,以一敌十已是极限。
腿上、后背、腰腹、手臂皆有伤口,不过好在,死的不是他,而是那些突厥。
他拉扯缰绳强打精神,还得去找皇上,不能让他有个闪失。 好在叔父来得及时,已经带人将皇上护住,他无需过于担忧。
可被突袭的时机实在是太差,突厥这回似乎是押上了最后一口气,拼了全力要来和他们分个你死我活。没多久,他们这群人又陷入包围圈。
战局一片混乱,鲜血和惨叫混成一团,徐谨礼心一横,杀出一条路来。回头再次迎上刀刃的那一刻,他两眼猩红,口含鲜血催促他们:“快走啊!”
叔父蹙眉不忍,也只得护着皇上先一步离开。
和徐谨礼交手的突厥大汉认识他,问道:“你小子就是那个斩千级的黑马先锋?”
一把抵开他的刀刃,徐谨礼手执缰绳看着周围一圈虎视眈眈瞧着他的人,将刀一挥,把上面多余的血挥下去,口气桀骜:“是我又待如何?”
对面是突厥的领之一,他大笑:“好小子,有骨气!”
话锋一转,眯着眼语气轻蔑:“只不过你这骨气能撑到什么时候,可就不好说了!”
霎时间,围着他的所有人都像狼一样咬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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