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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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想說是的，一年半之後，老師結婚成家，她的丈夫嫌這份工作辛苦收入又少，叫她辭了職在家做專職主婦;丈夫是家裡主要經濟來源，他沒有支持，捐助也只能中斷。

老師愧疚地來到福利院，拉著林秋夏道歉，說自己以後得照顧自己的孩子，可能沒空來照顧林秋夏，給他買東西了，希望他不要怪自己。

林秋夏躲過舅舅之後，上一世的記憶就漸漸消失不見，在他只有幾歲的思路里，找不到安慰這個姑娘的話，只能拉著她的手指頭說:&1dquo;不會呀，你就算什麼都不給我，也是最最喜歡我的人。你以後不來看我，也會在心裡偷偷喜歡我就好啦。”

賀凌風三言兩語套出中間這段曲折，哭笑不得:&1dquo;你小時候不是挺會說人話的?你那個老師叫什麼?”

林秋夏想了想，報出一個名字來。賀凌風食指叩了幾下桌面，掐算出結果:&1dquo;她取消資助的那一年，家中出一些變故，被安排去聯姻了。婚姻不和睦，鬧了好一陣。幸好誤會說開，後來兩個人過得不錯。一年後，她就去家裡的公司了。”

生活恢復後，這個世界的她給福利院捐了一大筆錢，又成立了一個孤兒救助的基金會——和林秋夏的記憶能夠對應上，大致也是那個時候起，他們收到了幾大筆捐助，生活條件忽然好了不少。

至於她為什麼沒有再和林秋夏聯繫，大概是善良的人總比別人容易愧疚。

但無論如何，這短暫的緣分並未被時間磨滅。而是歷久彌——賀凌風所說的基金會，也是林秋夏長大成人後，按月定期小額捐助的渠道。

賀凌風問:&1dquo;除了她呢?”

賀凌風只問了半句話，林秋夏竟能夠迅會意，認真想了想:&1dquo;還有老院長，他看著很兇，實際上是對我們最好的人。”

福利院的小孩子也是要上學的，大家最頭疼的，就是開家長會——老師一共就那些，總有照顧不到的學生。

對於他們那個年紀的小孩子來說，去找班主任開一回口，說自己是福利院的小孩，沒人來開會，實在是太難的事情了。

那年是林秋夏被連著忘記的第三個學期，他厚著臉皮請完假，蹲在福利院的小花園裡，抓著池子裡的錦鯉，薅著人家的尾巴問:&1dquo;阿金，要不然你變成人，給我去開家長會好不好?”

錦鯉不想被迫給人類幼崽當家長，撲棱得玩命。

恰好老院長路過，哭笑不得地叫他放過無辜的小鯉魚，問清楚情況後，親自替他去開了小學所有的家長會——還自稱是他的父親，理直氣壯地和老師說:&1dquo;你愣什麼?沒見過老來得子的呀?”

現在想起來，林秋夏覺得，老師愣在當場，不是覺得老院長的年紀不像，只是學校和福利院長期合作，她認出了這個人。

但為了一個小孩子的自尊心，他們齊刷刷地保持了沉默，圓了一個並不高明的謊。

賀凌風夾起一筷子雞蛋，頓了一下，扔進林秋夏的碗裡:&1dquo;趕緊吃，這塊辣醬沒有攪和開，我不想吃。”

林秋夏聽話地就著飯吃下去:&1dquo;沒有很辣啊&he11ip;&he11ip;”

&1dquo;我說有就有。”賀凌風問，&1dquo;林秋夏，你現在什麼都知道了，有沒有埋怨過我，為什麼沒給你找個更好的起點&he11ip;&he11ip;家財萬貫，前呼後擁的?”

林秋夏認真想了想，最後誠實地搖頭:&1dquo;有吧?誰小時候都想過，萬一自己是億萬富翁的孩子呢?”

賀凌風啼笑皆非:&1dquo;那你搖什麼頭。”

&1dquo;我完沒說還。”林秋夏道，&1dquo;但是，金窩銀窩比不上自己的狗窩&he11ip;&he11ip;我要是投胎到別的地方，也遇不到那些我很喜歡的人了。”

賀凌風忽然不知道說什麼，只能閉著嘴沉默以對。

有此一問，是因為確鑿有人在遺憾。

眼下是傳說中的&1dquo;末法時代”，人類不再需要仰仗著老天爺吃飯了，信仰之力漸弱，神明無人信奉，不再有留存於世的理由，應重歸天地。

賀凌風彼時已經百十來年沒再有過信徒，靈力已經有土崩瓦解的兆頭，他也懶得做什麼逆天而行的舉動，隨意縮小了身軀，匍匐在一片樹葉上曬太陽——就在這時，他聽到了林秋夏的禱告。

那時的林秋夏大概是剛剛被收養的年紀，他帶著妹妹躲出家門，蹲在賀凌風棲身的大樹下。他的妹妹尚不太懂大人之間的事，蹲在地上抓螞蟻玩，林秋夏則慌慌張張，虔誠地對著腦門上的樹葉想:&1dquo;你是最漂亮的葉子，你一定有神仙保佑。神仙可以保佑我麼&he11ip;&he11ip;保佑妹妹開開心心，保佑舅舅和舅媽不要吵架了。”

一股靈氣注入到賀凌風的身軀之中，將他從白日美夢裡驚醒，他信手點了點腳下的樹葉;與此同時，林秋夏家中的白糖罐子從櫥柜上掉下來，差點被砸到的舅媽驚呼一聲，尚在冷戰的舅舅已不管不顧跑過來，急切問:&1dquo;沒事吧沒事吧?”

躲了半個來小時後，小林秋夏終於見到了來找人的舅媽，女人笑意盈盈道:&1dquo;你們在玩什麼?還不快回家吃飯。”

從此，小林秋夏便單方面篤定了&1dquo;樹葉大神”的存在，時不時嘮叨一番:&1dquo;樹葉大神&he11ip;&he11ip;我的鉛筆又斷尖了，我好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