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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桃赶紧摇头,“傻丫头”君珂慢吞吞走过来,红砚立即微笑着让了开去,君珂慢吞吞装面条,倒芝麻酱,拌匀,端到周桃面前,一切动作虽然笨拙了一点,但是毫无差错。表情也依旧那么木讷痴傻。
周桃刚松口气。
君珂手一抬。
“哗啦。”
她把满满一碗芝麻酱面条,直统统地倒在了周桃头上。
“小姐,吃面条。”她对着周桃头上的面条弯弯腰,神情恭谨。
周桃:“……”
“混账!连个面条都装不好!”纳兰述一拍桌子,“还不快快滚下去,杵着叫人心烦!”
红砚丫头立即拉着傻丫头下去,两人进厨房,各自装一碗热腾腾芝麻酱面条,添点高汤,配点韭花,夹个火烧,切盘腊肠。
面条周桃,一口没吃上,含泪回房洗头……
再比如。
“这件百蝶穿花妆锦裙一看就很适合你,我给你买了下来。”纳兰述兴冲冲地拿了件裙子来找周桃,“看,多衬你的肤色。”
女人看见漂亮衣服总是喜欢的,周桃赶紧接过,笑靥如花。
“穿上试试?”纳兰述端着下巴端详,“嗯,配堕凤髻,还有上次买的南珠饰我看就很好。”
周桃更是喜欢,也不想拂逆他的心意,赶紧拿了衣服进屋换,屋外纳兰述似乎很急,声声催,“好了没?好了没?换上我带你去看花市。”
周桃便有些手忙脚乱,她本就养尊处优被服侍惯了,最近提防红砚君珂,不敢要她们侍候,很多事便显得笨拙,给纳兰述催得心急,一时忘记忌讳,随口吩咐道:“红砚赶紧给我把梳妆台子下第三格盒子里装的南珠耳环递给我!”
一双手静静递了个东西过来,周桃一手挽髻一手去接,头一抬,铜镜里赫然便是君珂那张消肿消了一半的脸,用一种似乎平淡又似乎讥嘲的目光,紧紧盯着她。
周桃一惊,手一颤,接过的东西无意识地往耳上一凑。
“咔。”
极细微的声响,周桃却瞬间一声痛呼,手一摸,耳垂上鲜血直流,一个利齿样的东西紧紧咬合在耳垂上,痛得钻心,正是她曾经吃过亏的小精钢夹子,周桃不敢扯,一手捂着鲜血直流的耳朵,霍然转身盯着君珂,君珂目光呆滞,将掌心一个南珠耳环,无辜地拨了拨。
“小姐,你拿错了。”
周桃:“……”
如此三番,周桃也不是笨人,自然觉得不对劲,她怀疑纳兰述,但纳兰述温柔呵护无可挑剔,周桃觉得,如果他知道真相,何必还对她这么上心?应该就是君珂装傻有心要整她,恶从心起,便寻思着要杀了这丫头。
只是她现在等于四面楚歌,红砚君珂一左一右住在她隔壁,到哪都盯着,纳兰述深情款款,恨不得把她捧在掌心里,一刻不肯离开视线,她想买砒霜,去不了,她想买刀剑,去不了,她想假装游湖再推君珂一次,还是去不了。
再三思量,周桃觉得,也只有铤而走险了。
此时他们已经离开了定湖城,一路向燕京进。纳兰述君珂现在依旧直往燕京方向,是因为刚刚听说三水县有奇闻,什么夜来雷声如鼓重击大地,之后某地寸草不生什么的,君珂就想倒像什么天降陨石的现象,那么会不会天上又降陨石又掉下人来呢?会不会掉下什么景横波太史阑文臻来呢?自然要第一时间赶去看个究竟,当然,周桃是不知道这些的,按照纳兰述的说法,去燕京只是因为,要给她“治毒伤”。
这一晚投宿的这家客栈,居住了好一批年青男子,个个神完气足,步态矫健,听店家口气,这是上京赶武举的考生,燕京三年一度的武举开考在即,这些人都来自各大武学世家。
周桃听见这个消息,摸摸自己多穿了几个洞的耳垂,阴冷地笑了下。
当晚那批武举考生相约了出去喝酒,喝到醉醺醺各自回房,其中有位闹了肚子,在茅厕里蹲了半天才彻底解放,出茅坑时,有点头重脚轻步履踉跄,突然一阵风来,吹起一件东西,柔柔地覆在了他的脸上。
那人大惊,赶紧伸手扯下,却见是一方粉红绣帕,绣交颈鸳鸯,绣工精致细腻,鸳鸯羽翼分明,月光微风下轻轻拂动,幽香暗送,闻得人心也一阵阵荡漾。
武举愕然抓着香帕,无意中一抬头,便见前方小楼半卷帘栊,月光堆了满轩似雪,有人香鬓宛宛,笑靥深深,正将他凝望。
小轩窗,晚来风,谁家伊人倚雕栊。
月色下那女子风鬟雾鬓,眼波朦胧,七分颜色也添了十分。
那少年几疑夜入蓬莱,邂逅云间神女,又或者误走了幽静山野,和那媚色野狐有了一段孽缘,一时举着绣帕,痴了。
那少女却突然红了脸,抿唇一笑,伸指对他一指,做了个“还我。”的口型。
少年心中一荡,起了挑逗之心,有心卖弄武艺,脚尖轻点,竟然踏着那楼前玉兰花树飞上,将那绣帕挂在了树梢,离那少女有一臂距离。
随即跳下树来,笑吟吟做了个“去拿啊”的手势。
那少女含羞带嗔看他一眼,顿时这少年又魂飞了三分,正想着不要为难美人,少女却似有几分倔强,当真自己爬上窗台,去够那帕子。
她微微踮着脚,一手提着裙摆,一手去够手帕,踮起的脚踝小巧精致,崩出紧而流畅的弧线,月色下看来一截白玉瓶似的。
少年屏住呼吸,眼睛也不敢稍眨,眼看那少女颤巍巍地要够着手帕,突然身子一倾,重心不稳,竟自楼端翻滚掉落。
少年大惊,冲上去便接,好在他一直站在楼下,反应又快,只觉得手上一重,香风沁鼻,那少女嘤咛一声,已经落在了他的臂弯。
少年拎起的心落地,软玉温香抱在手,神魂也飘了不知着落,好半晌才想起唐突佳人,正要询问人家名字来历送回宿处,不想头一低,现少女已经晕了过去。
月光斜斜照过来,照着桃花人面,黑而纤长的睫毛上,还挂着盈盈泪滴。
少年心中一荡,某处一硬,掌心一热,胆子一肥。
……后半夜的时候,某间房内传来细碎的低吟,像无数爬行在夜色脉络上的蚂蚁,在幽微处将沉潜的阴谋搔动。
忽然又有了低低的哭声,埋在人的怀里,不吵闹,却令人疼怜,听见这哭声的人,自然要嘘寒问暖地询问,于是就有了午夜的哭诉,堪怜的身世,被欺压的弱女,悲催的人生。
在那个周小姐献身上演的苦情故事里,君珂扮演了丑陋的大房嫡出姐姐,抢占了妹妹的未婚夫,还想逼死妹妹,狠毒地在漫长的时间里,不断用肉体和精神的双重压迫,来试图要了脆弱温柔善良可怜的妹妹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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