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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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撼山拳莫问（第1页）

是夜，寒风萧，冷如刀。

明唐皇都偏僻一隅之处，齐腰的杂草肆意生长，藤蔓不知从何处冒出，密麻麻地攀附在倒地的残垣断壁之上，月光自四周垂柳枝繁叶茂缝隙倾洒到此地，略显凄凉。

只见远处一人，他拖着步子踉跄向这走来，直到月光在他脸上泛起，这才看清来人赫然是郭怀宇。

他身影很快被杂草淹没，匍匐着身子在满地残缺瓦砾中仔细搜寻着什么。指尖在锋利石块之中掠过，一滴殷红血滴滴到他跟前那块即将被磨平的石碑前。

扯起袖口小心擦拭掉石碑上的泥垢，郭怀宇猛然紧紧抱住石碑痛哭起来。这一刻，他内心积压多年的情绪在一瞬间彻底被释放，很难想象向来洋溢笑意的他竟有如此一面。

渐渐的，他的哭声愈加沙哑，红肿的眼眶被泪水浸的疼，可他怀中那块凹凸不平的石碑愈加被他紧抱。

残垣断壁外，一阵“簌簌”杂草与衣服摩擦声传来。郭怀宇站起身，杀气自体内四溢，直到他看清来人后，他冰冷的目光变得温和起来。

“孩子，难为你了。”

是白日那位贩卖阳春面的老者，他佝偻着身子走到郭怀宇跟前，看着这位难以控制自己情绪，喉咙出哽咽的孩子。

郭怀宇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再次泛起泪花，扑通一声便跪倒在老者跟前。

老者俯下身将他牢牢抱在怀中，右手在他头顶轻轻抚摸着。

不知过了多久，郭怀宇终究哭累了。他瘫坐在杂草之上，有太多话想说却不知从何说起。

老者深邃的目光充斥着慈爱，轻声说道：“小宇，你不要怪伯伯。”

郭怀宇嘴唇不由自主的哆嗦着，喉咙艰难挤出一句话：“莫伯伯，小宇从未怪罪于你。”

老者听后脸上歉意愈浓，他对不起郭家，对不起跟前这位仅存的遗脉，他不敢去想郭怀宇是如何度过了这些年。

想他莫问，虽为武师之境，一拳撼离州，被世人尊仰，可他自己知道他连自己的挚爱亲朋都没有办法去保护，甚至都没有办法去为他们报仇雪恨。这些年，他一直经营着那家阳春面摊，他等的就是郭怀宇，等的是一个给自己赎罪的机会。

莫问这些年心怀愧疚与痛苦，如同难以浇灭的大火，时刻炙烤着他的灵魂，令他生不如死。

“莫伯伯，小宇真从未怪罪于你。你一直都是我的莫伯伯。”

郭怀宇的话如同一把钥匙，将他埋藏在心底最深处已经锈的锁给打开了，莫问泪水从眼眶滑落，落到嘴角，可是他尝了尝了这甜的泪，他咧开嘴角笑了。

“小宇，这么多年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郭怀宇记忆回到最初的起点，想他郭家可是名满京城的大家，被当今世人尊崇为：戏曲精魂。

可一切都永远定格在十年前，一纸诏令命他父亲前往西境，那时西境虎夔军凯旋而归，而他父亲便是要为虎夔军去唱响凯旋的奏歌。可刚出明唐境内，郭家之人尽数被贼人诛杀，而他则是被重伤的父亲护送逃命，他至今仍记得他父亲那不甘与愤懑的眼神。这无疑也是他对离州皇室反感的原因。

“莫伯伯，一切都过去。”

郭怀宇回答的很干脆，可其中的艰苦只有自己最为清楚，这一路受尽了白眼与嘲讽，甚至一度沦落到与乞丐为伍的境地。

莫问见他不愿多说，话锋一转再次问道：“可知是哪些贼人？”

郭怀宇沉思片刻，冷冷说道：“我不知，但我永远记得一人的武术套路，双手执刀，袖口藏镖。”

莫问听后眉头一皱，他行走江湖多年可从未听闻过有如这么一号人物。

郭怀宇继续说道：“我来明唐一为来看望莫伯伯，二来我可以确定此人就藏在这明唐皇城之内！”

莫问眼神划过凛冽杀意，他没有好失去的，此生他放手厮杀便是。他看了眼郭怀宇后说道：“小宇，如今你已是武士之境，我这撼山拳霸道之力你足矣承受了。”

话说这位其貌不扬，身材孱弱的莫问，可大有来头。二十入武师，一连破三境，而他却到垂垂老矣的暮年却未破武尊之境，其实他的实力丝毫不弱于武尊之境，他的成名一战便是三十年前一人独战外州三位武尊高手，而且如同魔神般竟将他们尽数斩杀。

他那撼山拳被无数人所追捧，可惜，至此年纪却未收过一位徒弟，因为他清楚跟前的郭怀宇是他一开始就打心里认定的徒弟。他给他时间去成长，令他有足够的实力去传承这霸道无比的拳风，如今他终于等到了。

“莫伯，我于黄鹤山修习雷霆之法，如今虽说刚入法门，但已然窥探了天地的霸道之力，无声无行，出则万里伏尸。”

“无声无行，出则伏尸百万，这是帝王霸术之道。霸道是：行如风鸣，万物无声。出若惊雷，霸势敌惧。若非死战，攻心为上。”

莫问说罢露出残缺的牙齿，一手轻拍跟前这位年少热血的儿郎。

郭怀宇嘿嘿一笑，随后站起身，身段饱满且灵活，英姿飒爽，高声唱起那他自幼年起便一直反复练习的桥段：“看前面，黑洞洞，定是那贼巢穴……”

莫问呆愣着，跟前的郭怀宇单论唱戏，足以称之为大师，他这小子没给他老郭家丢人！你看他那怒目而向的眼神，再瞧他那一停一顿的身板，这活生生就是楚霸王呀！

莫问瞥了眼这早就不在的郭府，喃喃说道：“郭家出了个好儿孙，我老莫也收了个好徒弟，嘿～这一辈子呀，我知足了。”

这一老一少在这废墟上呆了一晚上，直到那抹亮光刺得二人一时失神。莫问站起身，将郭怀宇一把拉了起来，在他身上轻拍两下打掉衣衫上的尘土。

他笑道：“小宇呀，饿了你就去莫伯伯那，阳春面管够。”

郭怀宇脸上泛起红晕，笑道：“莫伯伯，这明唐到处都是风起云涌的势力，我去多了会给你惹麻烦的。”

莫问听后，怒喝一声，“莫说这明唐皇城，就算是这离州，这偌大的九州，天塌了，老头子我给你撑着。”

他亏欠这孩子太多了，他舍不得这孩子再受一丁点委屈，他见不得这孩子难受呀。

郭怀宇心里暖流划过，那是他已多年未曾感受到的亲情，说道：“莫伯伯，小宇以后定会你那里的，你那撼山拳我还没练呢。”

莫问从怀里掏出一本用丝巾紧紧包裹的书籍，说道：“那些写在书里的都是假把式，可这本呢是老头我这么多年自己领悟的心法，你先拿去琢磨，等你把这本心法琢磨透了，咱们就练拳。”

郭怀宇小心接过，如获珍宝般放在怀里。

莫问看了看周围，劝说道：“孩子，这地方以后就不要来了，我怕万一，我是说万一，若被贼人逮住，莫伯伯怕是又要晚一步了呀。”

“莫伯伯放心，我心中自有分寸。”

师徒二人简单交流后，各自转身向不同方向走去，两人走得很慢，脸上都洋溢着最纯粹的笑意，太阳都黯然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