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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楼梯时,卫怀信没看杜若予,只说:“等会儿就说我家也想请保姆,所以来打听情况,他们和你们是邻居,事情没弄清楚前,不要把关系弄僵。”杜若予点头,“好。”林家门口两侧的春联上还覆盖着白纸,来开门的是林孝珍老太太的儿媳——一位憔悴的中年妇女。中年妇女认识杜若予,便把他们让进屋。老社区的旧房子采光不大好,暗沉沉的,客厅也堆着不少生活杂物,他们一进门便感到阴郁的逼仄感,显得无处落脚。林家正对门的客厅墙上悬挂着林孝珍老太太的遗像,照片里是老太太生病后的模样,面骨枯黄消瘦,眼神讥诮怀疑,完全不是杜若予记忆里老太太慈祥和蔼的模样。遗像下有张小小的供桌,桌上一座暗棕色的双耳圆鼎,上头插着三根香,白烟上虚缥缈,把老太太的五官掩映得更加冷肃,让那两只浑浊的老眼,像要随时活转过来般。卫怀信甚少闻过香的熏鼻味道,有些不适,他贴在杜若予身后,不自在地抓住了她的一根手指。杜若予回头瞥他一眼,再看这香港鬼片似的老屋内景,知道这位敢抓杀人犯,敢斗活流氓的卫怀信,又怂了。杜若予揉揉鼻子,做出副打不出喷嚏的可怜模样,央求林家媳妇道:“大嫂,能麻烦你把窗户打开吗?我鼻炎比较严重……不好意思啊!”林家媳妇忙推开客厅窗户,又把窗帘收束。洁净的阳光穿进室内,杜若予明显感到身后卫怀信松了口气。可他并没有放开她的手指。杜若予清清喉咙,介绍了卫怀信,乖乖把他那套说辞搬出来,卫怀信也一直面带笑容,中年妇女毫不起疑,当下就把玉嫂的联络方式交给对方,“就是不知道她去了外地还用不用这个手机号。”卫怀信问:“我听说这位玉嫂在照顾生病的老人上很有经验,是真的吗?”“是啊。”中年妇女说,“我妈生病后脾气很坏,经常骂人,有时还打人,尤其老人家后期没有自理能力,自从摔过一跤后只能坐轮椅,屎尿失禁,插着尿管,又不肯乖乖配合,别人都做不久,就她一直做到我妈去世。”说是去世,其实也不过五个月。她又说:“我们都看得出她对我妈挺好的,但我妈总不给她好脸色,还打她,亏她脾气好,对老人是真好。”杜若予问:“奶奶说过她什么吗?”“她还能说什么?”提起过世的婆婆,中年妇女满脸苦笑,“她总怀疑有人要害她,以前是怀疑我,后来就怀疑保姆,有一回大半夜,她跑到我们房里,说玉嫂要杀她,非逼着她儿子赶玉嫂走,好在玉嫂没见怪。她脾气是真好。”杜若予想起自己偶遇过的玉嫂,想想她似乎确实是个温柔善良好脾气的女人。她都要责备起自己的疑神疑鬼了。胡乱怀疑人,她的良心也是会痛的。卫怀信问:“老太太的饮食起居都是玉嫂照料的吗?”“是啊,玉嫂以前做过护工,懂些医疗护理常识,还自己学过食补调理,我妈吃穿全是她亲手照顾的,说实话,一点不像农村来的。”中年妇女面有惭色,“老人病了,小孩在外地念大学,我们夫妻都得上班,很多事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卫怀信客气地笑,“林奶奶后期有什么并发症吗?不瞒你说,我家老人的病比较麻烦,照料起来需要更多耐心和精力。”“我婆婆有肾病,到后期身体越来越差,也感染过,老人家受了不少折磨呢。”中年妇女挠了挠下巴,视线从林孝珍的遗像上一扫而过,“说实话,走了也好,这一把年纪病成那样,折磨自己,也折磨我们不是?我们又不是多好的人家。”杜若予悻悻地笑。从林家下来,回到杜家,一进门,杜若予便说:“听起来,这个玉嫂个人素养和职业素养都很高。”卫怀信说:“可她要杀老太太,也很简单,听起来,那位老太太日常的一切,都在她掌控中。”“可惜尸体已经火化了,不能尸检。”卫怀信说,“那位媳妇对她婆婆的病也说不详细,最好是能找到完整的就医纪录。”“其他情况还要等我爸回来,多年老邻居,他那儿可能也会有线索。”“那房子阴沉沉的,并不适合病人居住。”卫怀信说,“我在里面呆着,总觉得浑身不舒服。”“虽然刚死了人,但没有鬼。”杜若予无辜道,“这回可不是我在吓你,是你自己吓自己。”“你终于承认你过去是故意吓唬我的了。”卫怀信勾住她的脖子,已经忘记路上的不愉快,一只拳头石锤似的往她脑门上碾,“看我害怕你很开心吗?”杜若予乐不可支地往他腋下躲,企图逃跑,“谁叫你明明害怕却非要装着不害怕?让你装蒜!”“你明知道我害怕还吓我!别想跑……”他勾着她肩膀,将她笑嘻嘻的脸猛地转向自己。杜若予个子不矮,一抬头,鼻梁蹭过他的下巴,紧接着,又觉得有什么柔软温暖的东西贴上自己的额头,转瞬即逝。“我……”杜若予猛地推开卫怀信,转身嗫嚅,“我不算故意骗你,我确实能看见……哪怕那是我的妄想,那也是属于我的真实世界……”她的辩解戛然而止,因为就在王青葵小隔间的门口,她突然瞧见信步走出的贵妇鸡。“……”杜若予惊讶地看着那只鸡。贵妇鸡也注意到她,侧首投来冷淡的一瞥。杜若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想不明白贵妇鸡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业县杜家。不应该啊。“若予?”卫怀信的手刚碰到杜若予的肩,就叫她扭身避开。杜若予的后背有汗毛悄悄竖起,她伸手挡开卫怀信,自己往厨房去,“你让我一个人呆会儿。”~~~~~~作者有话说~~~~~~微笑哥这会儿也是有自己的顾虑的,但感情上,他也不能容忍自己放开杜杜,就算不明心意,也有种本能的独占欲在作祟哈哈哈~她们中的少数派蜜里调油杜若予已经很久没在卫怀信面前,瞧见任何“幽灵”了。她以为自己掌握了某种规律,以为卫怀信会是她的“积木”。可情况根本不乐观。卫怀信搭建起来的现实规则,似乎已经暗中出现裂缝。她在厨房用冷水洗了把脸,又急匆匆跑出去,把杜家里外找了一圈,却再也没看见那只贵妇鸡。刚刚还好得“蜜里调油”,莫名其妙就被推开的卫怀信其实有七分尴尬,但他还是担心她,“怎么了?你在找什么?”“裂缝。”她说,“坍塌的裂缝。”在确定找不到贵妇鸡后,杜若予松了口气,她回到厨房,第二次洗脸,洗着洗着便笑出声。然后她擦干净脸,开始张罗着招待卫怀信,一会儿找水果,一会儿找饮料,卫怀信先前在她公寓,她都没有这样客气殷勤过。她也说不上自己莫名心虚是为哪般,就觉得自己一而再再而三辜负打击卫怀信,颇不识抬举。卫怀信不再追问她刚刚怎么了,但他眉眼里藏不住的忧色,始终在尾随杜若予。两个人不再多说什么,生疏犹如陌路。等了一个多小时,王青葵终于拎着条血淋淋的鲈鱼回来了,他进门见到杜若予和卫怀信,立即将装鱼的袋子藏到身后,不叫女儿看见。他还来不及打招呼,就被后头第二个人往前顶了步。“干嘛杵在门口?”门外的男人边高声说话边踏进屋内,见到杜若予先是一喜,再瞧见卫怀信,一张嘴又生生圆成个圈。杜若予见到这男人,笑着唤了声,“黄叔叔。”来人正是黄岳。黄岳为人直肠子,经常口无遮拦,等回过神来,开口就问杜若予,“小妹,这就是你男朋友?长得真帅!”好在不用杜若予解释,王青葵已经拽了把黄岳,“不是,这是她老板,姓卫。”“这么年轻的老板?”黄岳笑出满口大黄牙,和一嘴的烟臭味,“卫老板你有女朋友吗?”卫怀信摇头。黄岳又笑,“那再好不过了!我们小妹也没男朋友,哈哈哈!”王青葵怕女儿尴尬,手脚并用将黄岳塞进厨房,还把门扣住,自己跑到杜若予身旁,关心地问她怎么忽然回家了,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杜若予不想向王青葵撒谎,坦白谈起自己对玉嫂的怀疑。王青葵瞠目结舌,连声害怕,“不会吧!哪能啊!你想太多了吧?”“怎么不能?”厨房里的黄岳不知何时越狱成功,一溜烟凑上前,严肃道,“小妹,你这么敏锐是正确的,来,和我把过程详细说说,我虽然退休了,早几年,也还是县城公安局的刑警!”===杜若予对老刑警很敬重,当下就一五一十把花妹、小华和玉嫂之间的联系全讲个干净。老刑警面色凝重,捏着下巴沉思良久,才去催王青葵,“那老太太死前阵子,她家到底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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