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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如果她说拆伙的话,傅展会怎么做?
“我们该怎么办?”她随便问,其实想问得还很多:你怎么懂得这么多?反侦察都懂,你不就是个死生意人吗,还是搞时尚的,怎么一点都不Gay里Gay气,还整得和半个特工似的博学,连棱镜计划的细节都知道。这件事从一开始就像是个巨大的谜团,她跌入其中,身边没一个朋友,就连暂时的战友都是个谜。
……出乎意料的,一直以来都沉着冷静,仿佛对下一步胸有成竹的傅展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深吸一口气,露出了一丝苦笑,“该怎么办……只能是往没监控的地区逃了。”
“可是——”没监控,不就是落后的内陆地区?可是在伊斯坦布尔,英语都讲得不是很通了,到内陆地区该怎么生活?难道不会被发现,会不会惹来什么不可预料的麻烦,会不会更显眼?
一个接一个疑问冒出来,在傅展的苦笑中又都没问出口——这些事,他会没想到吗?逃到内陆,存活的机会其实更加渺茫,但……能怎么办呢?局面就是这么个局面,留给他们的路,也只有这一条了。
先逃过去,之后……再随机应变吧。两人在笑容中似乎达成了默契,傅展拢了一下头巾,把目光投向大厅顶部如梦似幻的那片蓝光,数万片蓝色瓷砖烧造出了这样的效果,这里曾是人类文明顶峰的标志之一,现在也仍传递着透过时光的魅力。
“以前来过这里吗?”他没兴致谈现实问题,倒是一竿子叉得风马牛不相及。
“没,你来过?”李竺也跟着他一起看上去,阳光把玫瑰花窗照得明亮,她叹口气,有些不情愿地放松下来。“其实,挺美的。”
“来过,那时候只想着能不能吸纳些元素安排进秀场和橱窗。”傅展低声说,“这些花纹和拼贴,可以借鉴它的美感。我没想过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再看到它。”
没想到死亡追着屁股跑的时候,忽然开始懂得珍惜路遇的美丽,总是在生命开始倒计时以后才能品味到其中的珍贵。李竺和他一起抬头仰视,唇角微扬,“如果所有人都一直用我们现在的心态生活,世界说不定会更美好。”
傅展也笑了,他的笑惯带着些冷嘲,“他们和我们有什么不同?对这寺庙来说,还不都在飞快地向死亡奔跑。”
他说得对,李竺只是没想到他也能说出这样的话,傅展一向是……世俗的,可靠的,有些可怕的,他像是这社会中最务实那一部分的浓缩,忽然间穿透浮华,仿佛大彻大悟,倒叫人无法回答。这一刻,嗅觉仿佛已蒸发,李竺和他一起,仰望着刺破苍穹的尖顶,第一次全心全意地欣赏到这壮观瑰丽的美,超越了气味,超越了游客们、信仰者纷纷扰扰的思绪,这建筑活在时光洪流中,用不同的纬度计量着时间,个体的兴亡在这之中,确实已似乎无关紧要。“该走了。”不知过了多久,傅展在肘部的轻触把她拉回神,他声音很轻,眼神飘向人群中徐徐行走,左顾右盼的金发男人,这男人也经过伪装,但长相依然很面熟。
李竺一下回到现实:他们已经追上来了。
该怎么办?她和傅展对视,对方有支援,也许还有遍布世界的棱镜,他们有什么?
无言的答案浮上,两人同时苦笑起来:只能随机应变了。
皮肤传来些微刺痒,有人在看她,李竺反射性望过去,正好和金发男人对上了眼神,这对视不自然地持续了几秒,就像时间在这一刻停驻。
——被发现了。
第6章伊斯坦布尔(6)
土耳其伊斯坦布尔老城区蓝色清真寺
他发现有人盯着他看,猜到是谁了没有?她捂了头巾,脸上架着眼镜,不施脂粉,他能认出来吗?
李竺心跳如鼓,这一瞬间反而好像臻入至境,思绪活跃又清楚,她和金发男人对视一会儿,挪开眼神又去盯着别人,只用眼角余光注意动向,就像是随便一个出于无聊,到处瞄人的旅客。过了一会,从嘴角嘶声说,“你先走。”
傅展二话不说,好像不认识她一样,随意地伸个懒腰,走向清真寺深处,男人的眼神被他吸引过去一瞬,又瞄回来,李竺掏出手机,按亮了开始操作,装作很有兴致自拍的样子,这让他略微踌躇了一下,肩膀渐渐放松,像是打消了少许怀疑。
不怪他警惕性太差,亚洲人的脸对于很多人来说都差不多,李竺也不是唯一一个凝视他的东方女人——一个金发男人在这里来回转悠总是很惹人注目的,其实做特工的最好是别太显眼,像傅展这样就很合适,仔细注意的话,你会发现他长相不错,但这人就有一种特别融入环境的气质,稍不注意就能像流水一样地把他放过去。即使是已经看过档案照片,但他换个打扮感觉又和不认识了一样。
至于李竺,她虽然很怕,但也有把握这男人短时间内认不出来,她又等了几分钟,这才一边看着手机一边往前走,好像要去洗手间的样子,走到回廊尽头,偶然一回头,确认金发男人没追上来,这才加快脚步,匆匆转过弯角。
“你怎么有把握他不会直接追过来?”
傅展在清真寺东北角等她,他们之前就约定在这里会合。一见面他就丢给她一条新头巾,花花绿绿的,李竺一边摘头巾一边说,“我今天没化妆——”
“然后呢?”
“然后他在档案里一定找不到我没化妆的照片,我所有的证件照都化过妆。——我可以向你保证,我化完妆长得和现在绝对不是一个样子,这世上并不止你的设计总监会变脸术。”
提到设计师和她曾经公然运作双重身份还未露馅的往事,两个人都有一瞬的沉默:那时的恩怨,那时候所认为的大事,在现在的生死危机之前似乎都显得幼稚,但这些前尘往事此时此刻却也令人伤感不堪,当时的他们就算有那么多不如意,又是多么的幸福?
“活动照呢?”傅展先从无益的情绪中拔出。
还用说?李竺瞥他一眼,脱掉夹克架上墨镜,一条丝巾在颔下打个结,挽住傅展的胳膊,趾高气昂地往外走,她出自本能地换了个步态,扭来扭去,好像踏一双无形的高跟鞋,很有点小贵妇范儿。
时间控制得刚刚好,他们正好走出清真寺外茂密的绿化苗圃,傅展把装着旧衣的背包扔进去,他也换了顶鸭舌帽。其实这里作为逃亡场所来说要比索菲亚大教堂好,宗教建筑不对外售票,所以对出入管制得不严格,只在寺庙本体处做了引导,走进园林区后就四通八达,可以任意选择出入口,他们很轻松就走出清真寺,跨过街道上的铁轨,往清真寺对面那片商业区走去,那里的小巷四通八达,监控头也不是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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