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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宜宣的脸上羞恼之色乍起,似被人踩到了他的痛处一般。
林攸宁看了不由得嘲弄的勾了勾唇角,“二老爷,看你这样子怎么像受伤的是你一般?”
顾宜宣的眼神厉了起来。
林攸宁却是不怕。
她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出事时百口莫辩、受尽羞辱的林攸宁,这十多年来她能从一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靠着自己苦熬成今日状元郎的母亲,不似从死人堆上爬出来,却也差不多少了。
“你也知道是看着我长大的?那也该记得我是与你大哥的庶长子同岁,又一同在侯府长大,平日里他叫一声姑母,我又如何会与他有奸情?若有奸情为何早不有晚不有,偏在我及笄之后要与你成亲时?”林攸宁的反问问住了顾宜宣。
甚至面对林攸宁锐利射过来的目光时,顾宜宣有些心虚的避开。
顾宜宣的沉默并没有让林攸宁就此停下来,“太夫人敬重我姨母有气节,姨母又赞叹太夫人是女中丈夫,我自出生就被姨母抱养,五岁时姨母离世,我又到太夫人身下教养,有两位老夫人的教养,我又岂会不懂伦理常纲?”
“大堂嫂也不必问二老爷,当年是我不想与其他女人分享自己的夫君,才设计了你与轩哥,你要怪就怪我吧。”一道女子清丽的声音响声,随着声音落下,有着风韵身姿的中年女子也走了进来。
☆、:过往
大红底印着金色花文的立领褙子,里面是白色的中衣,下面配了一条黄色的马面裙,华丽丽的款步走了进来。
这突然闯进来的妇人正是顾宜宣的正妻孔氏孔恬如,圆润的脸敛、饱满的红唇,两边唇角微微翘起,一双凤眼看向人的时候里面闪着微波,此时正笑盈盈的看着水榭旁坐着的林攸宁。
而孔氏嘴里刚刚提到的轩哥,正是侯府庶长子顾朝轩。
林攸宁看着孔氏,胸口有东西往上涌,硬生生被她压了下去,面上不动声色,“那也就是说当年太夫人和二老爷都知道我是被冤枉的?”
平淡的声音没有波澜,就像在说着旁人的事情一般。
“正是。”孔氏落落大方承认。
同时顾宜宣也喊出声欲打断她,“恬如。”
只是到底晚了一步,孔氏已经承认了。
林攸宁的目光就落在顾宜宣的身上,原本被她努力忘记的事情也都清晰起来,她的目光盯在顾宜宣的身上,却又能让人知道她看的并不是顾宜宣,而是透过他看着着别的。
孔氏早就被林攸宁拒亲之事弄的满腔火气,今天过来也算是破釜沉舟,不管顾宜宣拦不拦着,她都要说出来,让林攸宁知道,当年哪怕大家都知道事情真相,也没有人站在她这边。
良久,不见林攸宁的声音,却先听到了她的笑声,由低到高,最后变成开怀大笑,孔氏的脸色微变,有些怯步的往后退了退,顾宜宣也紧拧着眉,看向林攸宁的目光也露出了愧疚。
“顾宜宣,枉你口口声声自喻为君子,却干这种小人行径的事情,害我林攸宁一辈子在人面前抬不起头来。”原本还在笑的人,脸色骤然变得狰狞起来,恶狠狠的盯着顾宜宣,似下一刻就会扑上去,一口咬死眼前之人。
“你要怨就怨你命不好,怨不得旁人,若你不是大房的童养媳,若不是与我争夫君,你也不会落得这般下场。”孔氏却还犹不解恨。
“恬如。”顾宜宣厉声喝她。
温文尔雅的气质不见,换成冷硬之态,孔氏终于不敢再造次。
一直被林攸宁强压下胸口的热气,终是再压不住,积聚的往上涌,口腔口有一抹腥甜之味,拌着咳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水榭旁垂着白色的透纱,这鲜血落在上面格外的刺眼。
顾宣宣盯着那刺眼的红,整个人僵在了原地,似有什么东西硬生生的从他身体里被剥离。
林攸宁却觉得这一口血吐出来之后,一直闷了多年的胸口终于舒服了,脑子发空身子发轻的慢慢往下滑落,最后落到一抹温暖的怀里,她听不清四下里的动静,只知道有尖叫声骤起,然后变成痛呼声,最后是宗哥的怒吼声。
林攸宁扯动着唇角,笑了。
宗哥明明是个文状元,本该是书生的模样,偏外貌冷峻性子也冷,她没有见过表哥(姨母在战场上死掉的儿子),可是听下人说起过,太夫人见到宗哥的时候却哭了,说像极了浩哥。
浩哥正是林攸宁的表哥顾宜浩,在边关为救顾宜风而死,顾家长房长孙。
林攸宁慢慢的合上眼睛,远处有孔氏的痛呼声和求饶声,夹杂着宗哥的怒吼声,林攸宁想笑,一定是她听错了,向来高傲的国公府嫡小姐孔恬如怎么会求饶呢?
“宁姐,二哥哥对不起你,母亲并不是厌你,是因为我这个不孝子而无脸见你,直到死都没有原谅她自己,一切都是二哥哥的错。”
身子越来越轻,林攸宁听到顾宜宣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愧疚中带着不可掩饰的温柔,又轻的被凤一吹就散了,眼前慢慢的陷入黑暗。
☆、:魂归
永咸十六年。
秋风萧瑟,树叶凋落。
万物皆败,独菊花盛开。
定远侯府内却是一片生机盎然,花园里的花草树木还没有进入秋天,林攸宁自从醒了之后,就一直趴在窗旁盯着小花园里的藤罗架发呆。
那天被顾宜宣生的吐血之后,林攸宁没有想到再次睁开眼睛她会回到五岁,眼前的景象清晰,秋日里的阳光打在她的身上,也是那么的真实,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的,而不是梦。
她回到了五岁这一年,姨母刚刚过世,她被太夫人接到侯府里照顾。
能重新活一次,林攸宁原本该雀跃,可以报仇,还有那些恩怨,也不枉她上辈子被活活的气死。
可林攸宁每每记恨起那些旧恩怨的时候,脑子里就忍不住的回荡起临时死顾宜厚在她耳边说的话,心里微酸,泪就忍不住的往下流。
既然已经害得她半生,最后又何必说出那样愧疚的话,真真是让她恨不得又原谅不得,只生生的折磨着她。
“姑娘,你发烧这三天一直也没有吃东西,好不容易烧退了,万一再病了,世安苑的太夫人知道了,岂不是又要哭坏了眼睛?”山梅从外面端了燕窝盅迈步走了进来。
自家的姑娘打醒了之后就一直趴在窗口边对着院子郁郁寡欢,原本就瘦弱的身子,在老夫人去了之后,紧接着加上这一场病,人更是弱柳扶风,似被风轻轻一吹就能倒地。
山梅把燕窝盅放到软榻的红松林八仙桌上,又叫招让后面的跟进来的小丫头把碗碟端上来,盛了碗燕窝放到桌旁,一连贯的动作竟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
小丫头轻声退下去,山梅待立在软榻旁,见自家的姑娘仍旧不为所动,眉头也紧了紧。
姑娘明明只是个五岁的孩子,一脸的忧愁似历尽沧桑的悲苦之人,自打老夫人病了之后一直到离去,姑娘的脸上便再也没有过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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