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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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锦添没有说话，慢慢的把他从头到脚看了好几遍，最后目光落在他的肚子上，眼神暗了下去。记得蔡舜得病之后就曾多次跟他说，希望他能找个好女人结婚，尽快生个孙子，自己就算死也瞑目。如今，他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人，也有了孩子，可惜蔡舜什么也看不到了……沉默了好久，蔡锦添反客为主，双手扶住萧沐的身子，“你身体不好，早点儿去睡吧……”萧沐淡淡一笑，“刚睡醒，不困。”顿了顿，萧沐说了一句让两人都没想到的话：“我陪你一会儿吧。”二人俱是一愣，萧沐的目光一躲，继续开口，像是在掩饰什么：“地上凉，到那边坐吧。”萧沐示意到凳子上去坐，蔡锦添本不想动，考虑到萧沐的身体，还是慢慢的站起来走了过去。两人在长凳上并排坐着，没有再说话。坐着坐着，蔡锦添突然弯下身子双手支着头，颤抖起来。萧沐一看，他在哭。本能的，他一手搭在蔡锦添肩上，或拍或抚地安慰他。等他好了一点儿，萧沐才开口，“现在整个蔡家都要靠你，别这样，为了你父亲，坚强点儿。”蔡锦添没有回答，半晌，在萧沐以为自己不会得到回应的时候，意外地听到了他沙哑的声音，“萧沐，我爸他……一直对我很好，很好很好……”说完，蔡锦添转过身，抱住萧沐粗壮的腰腹，埋头在他的腿上，不时蹭蹭他高隆的肚腹，像个无辜的小猫，又像是被欺负了的孩子。然而，萧沐并不知道，蔡锦添想的是：从今以后，你们俩……就是我最亲的人……离别的征兆萧沐看了看表，刚好是凌晨一点半，当人们都还在熟睡，蔡锦添却经历了人生最痛的事。或者萧沐就是在用自己的身体威胁他，坐了大概一个小时，蔡锦添乖乖的答应跟萧沐一起回病房休息。但蔡锦添依旧目光呆滞的坐在那儿，不说话，仿佛时间凝滞。高扬办好了医院的一切手续，给老管家打了电话，管家听到消息时也惊呆了，虽然蔡舜的身体一直不好，但从没想过会这么快。生命就是如此，来来往往，让人无法猜透，更不可能抓的住。萧沐躺在床上，虽说闭着眼睛，但也一夜没睡。他只能看到蔡锦添的孤独和脆弱，叱咤风云的蔡氏集团的大少爷，即将上任的总裁，在这种时候却无能为力，陪在他身边的，也只有自己一个罢了。还好，蔡锦添并没有让人失望，他的沉沦只持续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他大开着卫生间的凉水，意图洗掉浑身的颓废，自那时开始，萧沐发现，他好像真的成熟了。医生来看了萧沐的情况，没什么大碍，可以立即出院回家休养。蔡锦添想了想，还是劝萧沐在医院多呆几天，虽然没说原因，但萧沐也明白，这种时候，蔡家一定是一团乱。临走之前，蔡锦添特意留下高扬，有高扬在萧沐身边，他多少也可以放心。管家年龄虽大，但办事效率一向很高，回到家的时候，以前那种欣欣向荣的华丽景象变成了一派肃穆凄凉，灵堂也已经设好。蔡锦添脱掉外套，当时就跪下了。管家拿过孝布给蔡锦添带上，蔡舜一向很传统，这种规矩自然少不了。蔡锦添跪在蔡舜灵前，看着遗像，一时恍惚。丧事由管家一手操办，井井有条。蔡锦添一直都做着一个孝子该做的事，给前来吊唁的亲朋好友答礼，甚至连晚上也寸步不离。国内商业龙头的总裁突然病逝，媒体自然要大肆报道，消息一传出就有大批媒体来蔡家要求采访，蔡锦添一脸寒意对着面前无数的话筒和闪光灯，只说了一句话：“死者为大，你们最好积点儿德，否则我决不手软。”记者们都愣了，接着，就被赶出了蔡家大门。媒体都是好事者，第二天，蔡锦添的言论和红着眼睛一脸冷酷的大幅照片就上了报纸，但自从蔡锦添表态之后，记者就再没有来骚扰过他。因为，业内都记得很清楚，上次爆出萧沐跟他和程彬的三角关系的那个记者，被蔡锦添一句话弄得人间蒸发了，不过一桩绯闻就落下那么惨的结局，更何况，这次关系到他的亡父。萧沐用手指轻轻摩挲着报纸上那满布血丝的眼睛，大概一半是累的，一半是哭的吧。身为儿子，自然希望父亲能安安静静的走过人生最后一段路，也难怪他会这么气愤。很久很久，萧沐才发现自己的动作竟然那样的……暧昧，突然停手，胸口像是突然被人打了一样怦怦跳着，想起程彬口口声声那么确定自己已经爱上了蔡锦添，可到底爱不爱，他真的不知道。蔡锦添经常让他不能容忍，但却难以离开，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愣着愣着，萧沐突然响起了什么，掏出手机打电话给程彬，可对方却破天荒的没有接他电话。他继续打，断断续续打了一个下午，电话是通的，却一直没有人接。萧沐心里乱了，他到底是不愿接，还是出了什么事情？高扬看出他的不妥，细心的问道：“萧先生，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吗？”萧沐想了想，没说什么，他们之间的事还是不假手他人比较好。程彬还担着sunrise的责任，他相信，他不会就这样扔下一切什么都不管。高扬看他在沉默，只能说些别的，例如最近蔡家和公司的情况，尤其是蔡锦添有多苦多累。萧沐当然明白他这些话的意思，但高扬不知道，想让自己因为同情他而永远留在他身边，恐怕没有这么容易的。三天后蔡舜出殡，蔡锦添强撑着疲惫的身体抱着遗像走在最前面。蔡舜一生都为了他，他现在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每家媒体都被限制了人数，并且必须安静的站在队伍两旁拍照，不允许任何采访。这是蔡锦添最大限度的让步，他生性冲动，如果触及了他的底线，他可以不在乎任何事。蔡锦添把蔡舜安置在全市最好的墓园，生前好友及公司同事拜祭后纷纷离开，最后只剩下蔡锦添和管家。“少爷，回去吧，老爷看到你这样，也不安心啊。”看着一直跪在墓前的蔡锦添，老管家苦口婆心地劝道。“我再呆一会儿，刘叔你到大门外等我吧。”管家刘叔还想劝，张了张口没说话，最终叹了口气转身走了。周围没有了人，蔡锦添才慢慢开口道：“爸，我知道您一向喜欢安静，这里也算山清水秀，您喜欢就最好了。爸您放心，从今以后，我一定会好好管理公司，不会再让您担心，我要让蔡氏成为全国以致全世界数一数二的，相信我，我一定可以。”顿了顿，蔡锦添揉了揉干涩的眼睛，语气稍稍缓了些，“可能您还是没办法接受萧沐，但是……但是我真的很爱他，我这一辈子除了他，不要任何人，爸，您原谅我吧。萧沐已经有了我的孩子，我们蔡家的长孙，虽然您没能看着他出生，但您在天之灵，一定会保佑我们蔡家的孩子，是不是？”看着墓碑照片上那严肃而慈爱的脸，蔡锦添又跪了一阵才开口道：“爸我先走了，以后再来看您。”说完，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才离开。大概是因为跪得久了，也可能是因为这几天都没怎么休息。站起来的那一刻，竟有些头昏。蔡锦添甩了甩头，走出墓园上了车。半路上，他突然叫司机掉转了方向，这三天忙蔡舜的丧事，根本没时间去看萧沐，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到了萧沐的病房，两个人没说几句话，蔡锦添就在病房的陪床上睡着了。萧沐看看他一脸的疲惫，这些天，确实难为他了。蔡锦添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高扬怕吵醒他，就自作主张的接了，谁知却听到了一个让他不知所措的消息——程彬今天递了辞职信，现在联系不到人。萧沐一听傻了眼，立刻打电话，却只听到毫无感情的的女声告诉他已经关机。那时，萧沐有一个预感，也许，他这一生都要失去他了……三天后，蔡锦添正式上任成为蔡氏国际集团的第二任总裁。虽然还有很多高层心存质疑，虽然还有一帮老家伙从人品到能力都不信任他，但在归属权和所有权的问题上，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这是他们蔡家的东西，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染指。上任后第一次股东大会，蔡锦添就给了众人一个下马威，重新定了蔡氏的员工条例，尤其对以前针对老一辈的特权大改特改，每一个职位都得签合同聘任，打破了个别铁饭碗，更有意撤销那些可有可无的职位。蔡舜跟那一帮人是兄弟，不好动手，但他不一样。一时间，蔡锦添的铁腕大有俾斯麦之势，弄得一些人的地位岌岌可危。程彬失踪，sunrise群龙无首，蔡锦添有意让萧沐出山，毕竟，sunrise本来就是萧沐的，让别人负责的话，他也不放心。可萧沐现在已经被弄得没有一点儿心思，两个人整整谈了一天才达成一致——由蔡锦添任命一位靠得住的执行经理，管理日常事务，萧沐出任“幕后”的总经理，sunrise的任何事必须经过萧沐的同意才能拍板。毕竟，萧沐已经快八个月的身孕了，蔡锦添也不想他太操劳。但他已经暗下决定，从萧沐手里夺走的那些东西，总有一天他会一一奉还。但他似乎还不明白，有些事，是还不清、也还不了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