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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发时,袁玖身着银色剑袖,外罩雪白色连帽裘皮大氅,只露出一张精致绝伦的脸,双眉上挑,眼神如剑锋般犀利。可转身牵过一个穿着大红色斗篷,个头低低的小女娃时,却是一脸宠溺的笑。此时天色阴暗,大批人马张罗着回归诸事,人头攒动,忙碌着,并压抑着。袁玖抱起冬儿,一白一红的两人显得很是亮眼,更添了几许升生机。“爹爹,咱们干什么去呀?这么多人……”冬儿左右看看,最近她发觉大家似乎都听她爹爹的话,真是威风极了。袁玖把她的斗篷拉严实,“咱们回家,回真正的家。”“真正的家?以前那个不是真正的家吗?”“那是勤儿哥哥的家,咱们只是借住。现在要回自己的家了。”“那咱们的家远不远?”“嗯……有点儿远,在南边,比这儿温暖,也比这儿风景好。”“那勤儿哥哥跟咱们去不去?”“去,他们一家人都去。”“太棒啦!”冬儿趴在袁玖肩上,开心得不得了。袁玖扶着女儿的小脊背,由衷的满足。今天,他的身体很好,心情也是从未有过的舒畅。等了那么久、忍了那么久、拼了那么久,如今,他终于能看到曾经失去的一切就要回来,触手可及!更重要的是他还获得了许多:怀中这沉甸甸的重量,上马车时身后有力结实的搀扶,还有一早就睡在暖融融的车中的那个小肉团……如此想来,他并不苦。只要走完这段归路,便能见证他与常教的重生。无人能抵挡他的脚步,常教也将一如往常,屹立不倒!袁玖归心似箭,大队人马脚程很快,一路风卷残云,到达常教所在的县城脚下时,他才恍然想起队中还有个临产的凌中南。有段日子没见过那人,听莫竹青说,他腹中胎儿长得很壮,吸收了大量营养,几乎将他的身体掏了个空,至今仍必须靠药物维持。两相比较,真是风水轮流转了。常教的部属在大殿外列队等候,袁玖看着那较以往少了许多、却更加精明强干的手下,感慨万千。重登大殿主位,一切都是那样熟悉,渀佛与他离开时一模一样。“今日回归,全赖诸位之力,我袁玖感激不尽,如今摆在面前的将是最后一战,”顿了顿,他双目扫视一圈,声音越发洪亮,“赢过这次,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扬我常教之威!”殿下响应云集,声如洪钟,渀佛整座山都被震动。孟散与莫竹青一左一右立于袁玖身旁,望着那一身王者霸气的人,鼓舞着,骄傲着,期待着。袁玖曾说,这或许是他最后一次战斗,所以,他必须赢得漂亮!凌中南被安置在一个偏院,日夜严密看守。他整日将自己关在屋里,一则身为俘虏根本没有闲适心情,再就是身体也确实不允许。躺在床上时间长了都觉得累,更别说下地走动。袁玖来看他时,他撑着沉重不堪的腰将身体转向床里侧,很明显的排斥。然而在袁玖面前他的一切都无所遁形——除了肚子吓人的挺起,身体的其他地方都很瘦,精神也很差。他就是要从这样一个饱受折磨无比虚弱的人身上讨债,即使两次怀过孩子的他最能理解这人的处境,然而他没有任何同情,也没有一丝悔意。人在江湖,本该如此。“我听说你最近总不吃饭,这可不行,孩子需要营养,你也得补充体力,我……也不想看到你在决战之前就一命呜呼。”凌中南不仅面朝里,这下还闭上了眼睛,完全无视。“你不想见我,这没关系,这次我来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如今江湖传言你身在常教总坛,临盆在即,情况危险,言之焀焀。不出我所料,十日之内,你就能见到腹中孩子的另一个爹了。”决战1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还能将另一人放在首位,一定是将那人当做了心中最重要的存在,比如凌中南之于水寒衣。可这种关系是少数中的少数,所以近来连续失去几大支柱,又被穷追猛打到支离破碎的古门残余门众没有前去解救凌中南也算不得忘恩负义,不倒戈相向,就是好的了。水寒衣恨透了那些惺惺作态之人,一朝离开,自然不可能回头求助。更别说一场逃逸,反而让此时的他抓到了王牌,即使单枪匹马也自信满满。刚一收到水寒衣出现的消息,袁玖便打起精神让各路人马按原计划布置起来。他早已迫不及待地想看水寒衣见到他那份大礼时的表情。一路畅通无阻,水寒衣并不意外。此时他与袁玖想法相同:是时候斩断一切纠葛了,哪怕用极端惨烈的方式,因为,他们都无法容忍对方活在这个世上。若说袁玖还有理智,他对袁玖的态度,则激烈了许多。凭什么所有人都要被他吸引,凭什么他无意间一个笑容一句话就能征服人心?!初次相见时,那故作温柔多情的所谓潇洒风度简直让他恶心!常教大殿已在眼前,水寒衣立于风中,一身薄衫随风飞舞,他面容清冷,身体枯瘦,让人忍不住担心他会跟着风一起飘远。然而在所有动荡中,唯有眼神坚毅地直视前方,一动不动,怒目而视,渀佛要用极深的恨意刺穿这所有的一切。“袁玖,我来了!出来受死吧!”“嗖”地一声银光一闪,身旁的气流被瞬间切开,三尺白刃握在手中,如脸色一样的冷。大殿里轰隆隆的人声扑面而来,教主三十近卫由竖一字阵改为横一字阵,将水寒衣围在中间,孟散与莫竹青守住阵眼,严阵以待。水寒衣轻蔑地低笑一声,横剑就要出招。“贵客远来,尔等怎能如此怠慢?”带着轻笑的声音突然从殿中传来,水寒衣收招退了半步,屏气凝神。身着雪白裘皮大氅的袁玖摇着扇子踩着轻步随意地排开众人,挂着渀佛见到老朋友的笑容,活脱脱一个世家公子。身后跟着几个服侍的人,连忙摆上舒适宽大的木椅,垫上几层坐垫,又在旁边摆了个小桌,备好茶水小点心。袁玖刚一坐下,就有人递上净手的水和手巾。享受完一切,他脑袋一歪,翘起二郎腿,舒舒服服地靠着,喝了茶,吃了几口点心,在这将入冬的天里将扇子摇得唰唰直响。那柄扇子,无论对袁玖还是对其他人,都是个太过久违的物什。水寒衣将拳头攥得死紧,那状渀佛将所有人都当成傻瓜的笑容,让他心内的恨意和愤怒瞬间透支,爆炸后的熊熊烈火深入血肉与骨髓,烧得人疼痛难耐。“袁玖!把人交出来,我或许能答应饶你的部下不死!”“不自量力……”袁玖自语低喃,随即嗤笑一声,扇子摇得更欢,“人们说你疯了,我还不信,如今看来真是疯得厉害!寒衣呐,若我说他如今已是一尸两命,你信不信?”无论是语气还是面色都猜不透真假,水寒衣气得浑身颤抖,双目圆瞪,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你敢动他一指头试试看!”“呵呵,怎么当初聪明绝顶的人会愚笨至此?”袁玖将扇子挽了个花,“我们是仇人,我把他抓来,不使劲儿折磨,难道还好吃好喝的招待着?更何况你是知道的,你家主子跟我一年多,别说一指头,周身上上下下哪个地方没被我碰了又碰?并且,是期待着被我碰……因为,你这个自以为是日日夜夜陪在他身边的人,似乎并不能满足他……”袁玖像占了便宜一般享受地笑起来,水寒衣肺都要气炸了。“好不要脸……留你在世上,简直是祸害!”水寒衣昏了头,提剑突刺,招招拼命。孟散和莫竹青立刻展开阵法,时而防御时而进攻,有条不紊,密不透风。袁玖身形未动,仍在那儿悠然地喝茶,渀佛这场打杀只是助兴表演。与水寒衣两次交手,已把他武功路数摸了个透彻,这个阵就是专门针对他的弱点演练而成,无论技巧还是人数都占绝对优势。或许在茶还未凉时,一切就都结束了。水寒衣轻易地中了激将之计,因为自从数月前凌中南被俘他就失控了。日益恶化至今,虽未真疯,也离真疯不远。在这个阵中他讨不到任何好处,几招受挫,便又气又急,胡乱出招,大有见谁杀谁之势。毕竟阵是由人组成的,只要把人杀完了,阵便不攻自破。袁玖眉头微微皱起,对手先变,阵法也该有相应的变化,但面对毫无规矩章法的大乱,守阵之人若不懂得随机应变举一反三,很容易自乱阵脚,或被歪打正着冲散阵型。而且……从水寒衣的武功似乎与从前有些不同,路数诡谲了不少,难道是……心里突然冒了个不好的念头,袁玖略一思索,站起身来,“你不是想见他吗?我让你见!”水寒衣身体猛地僵住,迎面五把长剑看准破绽齐齐刺来,他向后翻滚,横剑一扫,堪堪挡住,却已被方才攻击的内劲所伤,连退了几步。此时他无心应战,戒备地盯着袁玖。袁玖连打两个手势,剑阵终止,各自待命。紧接着人群一分,几人从空隙中走来,水寒衣浑身一阵酥麻眩晕,双眼也看得直了。近半年来的思念和恐惧通通化作此刻狂跳不止的心动,想要是他,又怕看到受苦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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