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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暖故立在夜色里久久不动,直到她的裙裾被雨水溅湿也没有转身回屋的打算,她立在那儿,安静得仿佛要与夜色融为一体。
夜色里,冬暖故眸光微沉,她来到这个史上没有记载的朝代,来到这个人心各异的左相府已经小半年了,六娘对她的千般好她全都看在眼里,纵然她上一世坐着黑道第一大家族的第一把交椅练就了一颗冰冷的心,但是人非草木,焉能无情,六娘对她太好太好,好得她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去注意她的举动,看她身上又带了什么红肿伤痕。
在这个尊卑分明的朝代,在这个人人脸上都带着面具生存的相府,身为下人并且还是身为一个被相府弃之不顾的小姐的下人,不仅要承受得住冷嘲热讽讥笑怒骂,还要承受得住拳打脚踢腥辣巴掌,而六娘正是这样的下人,尽管她当初完全可以选择不随她一起回相府。
而六娘每一次在相府里受了骂挨了打,回来时都从未和她抱怨过一句,甚至还极力掩饰着她身上的伤痕或者不适,她知,六娘这是不想让她担心不想让她和相府里的任何人起冲突,尽管她每一次都能发现六娘的不对劲,但每一次她都假装没有察觉。
因为,她从不是多事之人,更不是同情心泛滥之人,上一世,她叱咤黑道却万万没想到会死在自己之手建立起的势力中,如今重活一世,她只想此生静好,无怨无争,旁人的事情,与她何干?
只是这小半年与六娘相处下来,她渐渐地不能将六娘再当做旁人,因为没有哪个不相干的旁人会为了给她有好吃的好穿的好用的去受尽别人脸色与辱骂乃至拳脚,纵然她想要平静的生活,却不见得她能一再容忍旁人如此欺负她的人。
她知,这座府邸里的人想要欺的不是六娘,而是她冬暖故,纵使她在旁人眼里是一个只敢躲在自己破院里胆小懦弱又口不能言的哑巴,还是有人见不得她好,只因她有着一张足以令所有女人嫉妒的脸。
人心自古以来都是奇妙的,女人的心却又更奇妙,不过是一张与自己不相干的脸而已,却还是会嫉妒得想要毁掉,生怕这张漂亮的脸会抢了她们的一切一般。
冬暖故站在廊下抬手抚着自己的脸,她能理解女人这样的心里却又觉得可笑,她在这个相府里住着最差的用着最差的吃着最差的,甚至自她进入这个身体以来她几乎没有离开过这座破败的庭院更没有见过任何一个外人,但是这个府邸里的人眼里还是容不下她,还是觉得她像一颗钉子一样碍眼,令人生厌。
呵——
冬暖故心下冷笑一声,若是六娘今次回来身上再添新伤,那就别怨她出手了,她沉默,并不代表她能一再容忍。
冬暖故再一次将手伸出廊外又接了一手的秋雨,正收回手时看到有一道身影正穿过月门进了院子来,一盏小小的风灯在那人手中摇晃,只见那人走得比较急,没有注意脚下的水坑便一脚踩了上去,使得她立刻恼怒咒骂出声:“什么破地方!”
声音有些尖锐,是女子的声音,冬暖故听得出,这是这座左相府的嫡二小姐,她所谓的同父异母姐姐柳涟的贴身婢子巧金的声音。
柳涟的人,这个时辰来此定要找出些什么事情来,自打原本的冬暖故回到这座相府便日日被当做下人来使唤,更是受尽她所谓的“亲人”的冷嘲热讽乃至侮辱,最后不堪忍受这样的日子跳湖自尽,她再次睁眼时,已非这个世界的冬暖故。
也是自那一次,府里的人不敢再欺她太甚,然这小半年来她们明里暗里想要害整她的举动仍是不少,只是九成都是六娘代她受了,但她的存在只会愈来愈碍她们的眼,似乎只要她还活着,她永远都得不到她想要的安宁日子。
冬暖故沉了面色,冷冷看着巧金往里走来,巧金因为方才不小心踩到了水坑是以低着头注意着脚下以防再不小心踩到水坑脏了她的绣鞋,所以当她来到冬暖故所在的廊下时还未注意到冬暖故的存在,待踏上了廊下的石阶收了手中的伞甫一抬头就险些撞到正站在廊下一动不动正静静看着她的冬暖故,风灯昏黄的光线打在冬暖故脸上身上半明半暗将她衬得如暗夜里的鬼魅一般,吓得巧金尖叫一声往后退了一步,然她却忘了她正踩在台阶上,这往后一退便踩了个空,重重地摔倒在地,砸起一地雨水,惊吓得花容失色。
冬暖故依旧静静地站在廊下,微垂眼睑看着跟前模样狼狈的巧金,眼神冰冷若此时飞落的秋雨,那样冷得近乎可怕的眼神是巧金所没见过的,一时间她竟害怕得忘了尖叫忘了逃跑,只是圆睁着双眼,面色煞白,身体抖如筛糠。
冬暖故只是冷冷看着她,忽而微微勾起了唇角,似笑,又非笑。
然她面上这一小小的表情变化让惊吓不已的巧金终于看清了现在她面前的不是鬼魅,而且一个人,一个平日里她看不起的人。
“八,八小姐?”巧金还是惊魂未定,出口的声音磕巴颤抖,然她说的是“八小姐”,而非平时里趾高气昂的一口一个“哑巴”。
然而冬暖故却没有回答巧金,只是露出一副受了惊的表情往后退了几步,有些忐忑地看着还坐在雨水里的巧金,唇紧紧抿着彰显着她内心的害怕与不安,好似才发现巧金的存在一般,仿佛方才她眼里的冰冷寒凉不曾存在过一般。
巧金是个欺软怕硬的主,一认得出眼前的人是那个哑巴野种冬暖故,立刻从地上地上爬起来,怒火冲头第一反应就是想上前狠狠扇冬暖故几个巴掌,但她才抬起手却又想起方才冬暖故眼里不知是否存在过的冷得骇人的眼神,便只敢指着冬暖故就骂道:“你这个该死的哑巴没事大半夜出来装鬼吓人做什么!?”
冬暖故只是低着头,不说话,好像巧金是主子,而她是一个犯了错的下人一般。
巧金本还想再骂,就在她张口的刹那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她脚下窜过,待她猛的低下头看的时候却又什么都没有……
巧金忽然觉得这个院子有些瘆人,不敢再多待,忙冲冬暖故厌恶地喊道:“我家小姐让你现在立刻马上到远芳阁去,若敢慢一步便等着你那老奴被送到厨房当劈柴的粗使婆子!”
冬暖故缓缓抬头,那一瞬间,巧金似又在她脸上看到了那冰冷如刀的眼神。
------题外话------
叔还是要求收求收求收收收啊!
☆、003、下等人
冬暖故的生父是南蜀国的左相,姓柳名承集,而她的母亲却是南蜀国京畿十七年前的第一名妓冬凌画,当年柳承集与她春风一度后她怀了身子,但当冬凌画生下孩儿后当初柳承集给她的承诺全部烟消云散,莫说给她名分,便是连那孩儿都不认。
冬暖故生来便不能言,冬凌画独自将哑巴女儿拉扯大,眼见冬暖故一天天接近及笈年龄,而她却身患重疾不可治,为了给冬暖故日后能嫁个好人家,冬凌画用她的命终于换得柳承集点头答应让冬暖故回相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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