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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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易宁打电话给他，心平气和地提出要回娘家，他自然同意。别墅中本就人少，易宁知道江南极少回来，于是走的时候顺便给女佣管家轮流放了假，等到不知多久再多久之后，江南偶尔想起，于是驱车回到庄园，才发现偌大的房子里已经冷清得可以结出霜。再接着才知道易宁并未回娘家，各地寻找，一直到易宁临产的前一天才从她闺蜜那里得知了她的临时住处‐‐除了韩冰外，江南不知道她还有其他闺蜜。或者还可以这么说，江南几乎不知道易宁的任何一件事。几个月不见，如果不是家中那副巨大的结婚照片，他几乎都要忘记了她长的是什么样子。而等到他终于赶到病房，他的儿子已经呱呱坠地。接下来的一个月，易宁每天每时每刻都不离儿子。他看着c黄上鼻子贴着鼻子微笑的母子俩，蓦然有些无所适从的感觉，感到从未有过的荒凉。他对着其乐融融的场面，头一遭觉得自己成了孤家寡人。如今江南逃难一般跑到英国来，灌下酒后开口对韩菁说的头句话是没头没尾莫名其妙的一声感慨：&ldo;我最近觉得人活着真是他妈没意思。&rdo;韩菁从没听过江南说过脏话。韩菁曾对江南迁怒过，说话声音很冲：&ldo;你没办法才和易宁小嫂嫂结婚，你是不是很讨厌她？&rdo;江南当时笑得十分洒脱：&ldo;我讨厌她干什么？她也是个可怜人。&rdo;&ldo;你既然知道她很可怜，又为什么不对她好点儿？&rdo;&ldo;是我对不起你小嫂嫂。&rdo;江南反倒笑得更加洒脱，&ldo;可是宝贝儿，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小叔叔和我正好相反。他对韩冰很好，还给了她承诺和希望，可是结果怎么样呢？现在还不是作茧自缚，惹了一身的麻烦。&rdo;&ldo;可是易宁不是韩冰。&rdo;韩菁的气焰顿时被打压，连带声音也小了许多，却还是不甘心，&ldo;可是你就是不能这样践踏别人送上来的自尊和情感。你就不能试着和她好好相处么？&rdo;江南略略收敛了笑容，摸了摸她的头，片刻后声音似叹息般幽长：&ldo;可我也不是机器人啊。&rdo;在韩菁的记忆中，江南从来没有像今天晚上这样，明明入口的酒很少，明明没有喝醉，眼神却十分迷离，越来越迷离，并且说了许多悲观的话。&ldo;哭着来，笑着走，几十年吃喝拉撒睡，到最后一仰头，什么都没了。人活着的意义到底在哪里呢？&rdo;&ldo;佛祖释迦牟尼说，人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炽盛、求不得。前四个没办法，后四个……也没办法。&rdo;&ldo;最近是不是有个很经典的话，叫&lso;宁在宝马车里哭，也不在自行车里笑&rso;？你江南哥哥以前也觉得物质很重要，到现在才发现假如你活着有人能在看不见你的地方想着你，假如你死了有人还能在非祭祀的日子里去给你的墓碑送束花，那就是顶珍贵的事了。&rdo;&ldo;你小叔叔前阵子跟我感慨，说想得的得不到，得到的要失去，失去了才知道珍惜，珍惜却为时晚矣。他当时一晚上念叨这句话念叨了好几遍，我还笑他说得酸溜溜的像石榴，现在我发现我比他还酸溜溜，就像老陈醋。&rdo;然后他拍了拍她的肩膀，力道不大，但韩菁挣不脱：&ldo;菁菁，今晚你江南哥哥矫情了。说的这些话对你来说太悲观了点儿，你听不懂最好，听得懂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最好。你还有大把好年华，想要什么样的未来都可以，想要什么样的男孩子也可以自己去找，但要记得眼睛擦亮一点，意志坚定一点，千万别学我这样。&rdo;韩菁很怀疑他是不是真的醉了，但还是按照和正常人说话的标准回答：&ldo;江南哥哥，那我现在跟你汇报一下。我现在已经有男朋友了，就是沈炎。&rdo;话音落下，江南在韩菁的眼皮底下愣怔了将近十秒钟，然后眼神彻底恢复清明，没有半分迷蒙的样子，语气平淡，看不出喜怒：&ldo;你喜欢上了沈炎？&rdo;韩菁实话实说：&ldo;我不讨厌他。&rdo;江南笑了一声，把酒扔到一边，低下头喝了一口白水，说：&ldo;果然是你小叔叔一手带大的，连说话都是一个模子。&rdo;过了一会儿他抬起眼皮，叹了口气：&ldo;菁菁，其实，要说我这三十年没做过后悔的事，那绝对是假话。但后悔也分许多种，很多小事做错了就错了，也没什么。但如果有事情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结果却弄得曲终人散悲剧收场，那心真的会疼一辈子。&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