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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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数好像可以感知一些霍彬的想法，他顺从地被霍彬带领，伸手用心体会这个看不见的男人那轮廓突出的脸部线条。从最初的不安慢慢演变为疑惑，而後又有些不太确定的欣喜，他的手指终於开始颤抖。

“霍……彬？真的，是你吗？”好像有什麽进入余数混沌的大脑，在滋扰他少得可怜的记忆，被蒙住双眼的男人非常认真地用心感知触摸到的东西，嘴角好像绽出了微弱的笑容，但很快又露出怀疑和本能浮上的惧意。

大概他也不知道为什麽会害怕一直想念著的完美情人，同时也不解传到胸口的刺痛代表什麽吧？

“你能够确定的吧？余数？再加把劲仔细想一想，我是不是这副模样的？”霍彬能够理解余数的挣扎和犹豫，知道他的恋人在幻想中把他设为完美，但真实的那些伤害仍然让对方心有余悸。

轻轻叹息著垂头，霍彬用最轻的力道将他的唇贴在余数的唇上。他不敢再看下去，因为害怕从未落泪的自己会因此而哭泣。

余数的身体没有变得僵硬，这个现象让心潮澎湃的霍彬再次感到了欣慰。他顾不上伤腿，又抬起了另一只手，捧著恋人左右两边脸颊，让他们颤抖的唇更紧密地贴在一起。

加重力气亲下去之後，是无数个表达歉意与诉说爱情的密密细吻。

霍彬在余数良久的沈默之後，终於感到恋人开始小心翼翼地回应他。这个发现让男人如获至宝，他抽出一只手，揽过余数单薄的身躯，另一只手仍然捏抬著恋人的下巴，再次邀请对方与他的舌尖共舞。

仍然是那麽熟悉的温软触觉，仍然是那麽香甜得让人迷醉的气息，还有那麽宁静甜蜜的气氛……

霍彬仿佛觉得，他们回到了以前什麽事都没有发生的时候，他就是这样拥著心爱的人，温柔地爱抚对方，得到余数最真诚也是充满爱意与羞涩的回应。

如果时光停在那一秒，或者让他们像这样不带任何痛苦与绝望地吻下去，那该有多好！

余数，能够通过这个吻想起他吗？他的恋人能够原谅他吗？他们之间还可以重新来过吗？

霍彬抱著患得患失的复杂心情离开了余数，他解下蒙住男人双眼的毛巾，看见脸色绯红，被他亲得双唇有些发肿的恋人茫然地看著他，眼里似乎充盈了一层薄薄的水雾，好像还没有从余韵中清醒。

“余数，你……”

“霍彬，又走了吗？”余数突然打断霍彬充满希望的试探，他怔怔地看著近在咫尺的男人，微笑著说：“我刚刚，好像感觉到了，霍彬就在我身边。”

“噗。”霍彬猛然伸臂，将带著生疏笑容面对他的男人紧紧抱进怀中，无奈地接受了对方最终还是没有想起他的残忍事实。

这一刻，霍彬明白，他真的失去余数，失去了怀中这个曾经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要用心而不计回报去爱他的男人；他再也看不到恋人迷恋和依赖的目光，再也体会不到对方和他相处时由心而发的温暖笑容，再也无法得到这个男人任何一点的喜欢和纵容了。

他曾经比所有的人都要富有，拥有最美好、最纯粹的爱情；然而现在却一贫如洗，什麽都失去了，还是他自己造成的罪过。

泪水慢慢落下，滴在余数的肩头，到了现在仍不死心的霍彬还是将怀里的人抓得很牢。他不想就这样结束，也期盼奇迹会发生，可是现实再一次让他失望，被他勒得非常不舒服的余数开始不安地挣扎。

霍彬舍不得让余数受惊，只好松臂让恋人重获自由。眼见男人有些不解地看著在他脸上默默淌流的泪水，除了感到好奇之外就再也没有别的神情，更谈不上是以往看他稍有不妥便紧张和心疼到了极点的目光，霍彬的胸口真的痛极了。

“这是什麽？”伸手在霍彬的眼下抹了抹，余数将指尖沾染的泪水放进了口里，跟著紧紧皱起了眉头，“这个的味道怪怪的，没有蛋糕好。”

想到了蛋糕，余数的注意力立刻被美味的甜点转移了，他立刻把霍彬眼睛里流出来的东西忘在脑後，兴致勃勃地从踏踏米上站起来，嘴里嚷嚷著要蛋糕，快步奔向房间大门。

霍彬目睹男人像只快乐的鸟儿那般离去，心中更感难过，但余数的手摸到门柄上的时候突然停了停，然後好像若有所思地转回了头。

无时无刻都在看著余数的霍彬发现了这一点，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已经闻到绝望气息的人又忍不住开始幻想，奢望他的恋人因他悔恨的泪水突然想起了什麽。

“蛋糕……我给你拿一块。”余数微笑著，好像对他突然想到的事感到非常开心，也认为眼前这个对他相当温柔的男人会因吃到美味的蛋糕而与他同样高兴。

心，重重沈了下去，如今就连痛苦和悔恨也似乎不能折磨他了。霍彬看见余数说完这句话之後，毫不留恋地欢快离去，再也激不出任何生机与斗志。

没有察觉到他无意识地向幽暗的角落挪去，霍彬在这瞬间好像体会到了余数蜷缩在这个地方的感觉，他终於完全绝望，不得不接受──

余数曾经希望拥有的这个小小角落，还有一份完全属於自己的爱情都不存在了，就像这个男人现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一样。

尾声

四年之後，江苏常州，侨惠心理治疗所。

“今天，有位新的助理来我们医院正式实习。他从心理专业院校的研修班毕业，学习的时间虽然只有三年多，但成绩相当不错，希望他的到来可以更好地协助医生帮助患者恢复健康。”一位四十多岁、举止娴雅女士向她的员工介绍新的工作夥伴。

年轻未婚的女性助理看见新同事，全都不约而同红了脸。

“我叫霍彬，研习心理学的时间比较短，希望大家多多关照。”新人做了简短的自我介绍，然後从容走到院长为他指定跟随的医师身边微笑著开口：“王医生，有什麽事，请您多多指导。”

“嗯，小霍，那我不客气地直说了。今天与我预约的患者只有一名，他是这里的老患者了，因情感受到严重刺激还有身体被严重伤害，导致失忆及智力退化症。”王医生带著新人走向他的办公室，他是位老医师了，神情和语气都非常温和而且相当敬业，一来就直奔主题。

“经过这三年多的治疗，我们虽然无法挽回患者因伤到脑部失去的记忆，但已成功地让他的心智恢复到了十五、六岁的时期。你多看看这位患者的病情资料，尽快熟悉他的症状，争取在短时间内获得他的信任，协助我让他和不同的人打交道，多多来往交谈，希望能更快地让他恢复健康的心理状况。”

“好的！”霍彬看著王医生给他的资料，修长有力的手指不自觉抚过第一页患者相片栏里那位清秀斯文的青年，眼里不经意染上一层淡淡的温柔。

不管如何，他都想倾尽全力试一试，哪怕余数永远想不起他，哪怕自己完美的假象是他最大的情敌，他还是无法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