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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眼前忽然缓缓出现了一个软梯,岳小舟一愣,发觉软梯是从船上放下来的。
“快上来!还傻看什么!”
浪花雀跃中,这声音如梦似幻,岳鸢将软梯拉到了两人身前。
“小姐,我先上去,如果听到我的喊声,你就马上游走……”
岳小舟刚想开口,岳鸢已然解开腰带纵身跃上了软梯,船舷上星点的火光中能看见几个正伸出脑袋向下张望的人影,其余的岳小舟什么也看不到。
似乎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岳小舟的意识都有些模糊,黑暗中传来一声低低的呼唤,不像是叫喊声,而是岳鸢真切的催促。可是身上的力量像是被冰冷的河水冲刷得一干二净,缠着腰带的手已经没了几乎要被勒断般的火辣疼痛,麻木侵入身体的缝隙中,岳小舟随着水流上下起伏,慢慢地,慢慢地沉入黑暗中去。
一声布帛断裂的声音传入耳中,紧接着是水花激烈的拍打,岳小舟忽然感到身上一暖,像是终于倚靠在了树上的倦鸟,彻底晕了过去。
☆、趁人危难间
岳小舟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向一个地方涌去,以至于四肢冰凉而沉重。
她呼吸急促,水正漫过她的胸口,一个巨浪卷过,她像是一只小小的浮萍,被打得老远,碎裂开来。
疼痛让她清醒过来,睁开眼,昏黄的光线中是一个狭小的船舱,破烂的柜几和木椅还有自己所躺的床也是陈旧不堪,岳鸢窝在房间的角落里正紧闭着双眼,岳小舟心中的石头落了地,她们安然无恙,得救了。
“醒了?”
突然的声音惊得岳小舟心口一颤,一个黑影从刚刚自己没有注意的角落里缓缓走进,这个声音她觉得熟悉,而当看清来人后,原本心中已经落地的石头又悬了起来。
“船上没有药,多喝点水。”邵千帆拿起一个装满水的粗瓷碗递给岳小舟。
“是你救了我?”岳小舟猛然想起自己最后失去了意识,一定是有人带着她爬上了船。手臂刺痛不已,她低下头,发现之前缠绕腰带挂在披水板的右手上出现了一道狰狞地紫红色螺旋痕迹,像是一只颜色鲜艳的毒蛇蜿蜒在白皙的手臂之上。可是岳小舟忽然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换成了一件粗布的袍子,几乎是下意识的,岳小舟慌乱地抬起头看向邵千帆,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似乎看出了岳小舟的惊惧,邵千帆挑眉一笑,轻唤了一声:“阿萍。”
门吱呀打开,一个矮个子走进了船里,低低应道:“老大,有事?”
“岳大小姐说谢谢你帮她擦了身子换了衣服。”邵千帆的语气漫不经心,眼神则戏谑地落在岳小舟的脸上。岳小舟看到阿萍虽然穿的是干净利落的男装,但外貌却是一个颇为清秀的女子,这才松了一口气,掩饰住局促的神色。
阿萍面色自若:“都是老大的吩咐,岳姑娘不必谢我。”
“有劳姑娘了。”岳小舟向着阿萍温柔一笑,微微颔首,几缕长发随着细小的动作滚落到肩上轻轻颤动。
昏黄的光亮下,阿萍小麦色的脸颊忽的发红,她匆匆点了点头,狼狈地缩了回门外,关上了舱门。
“啧啧啧,”邵千帆狭长的眼睛暧昧的眯了起来,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起岳小舟,“难怪你的小护卫对你死心塌地,阿萍来我船上两年,都从没对我红过脸。”
提到岳鸢,岳小舟担心地向墙角看去,她紧闭着眼睛,穿着自己的衣服,盖了床被子,胸口还在起伏,可自己和邵千帆说了这样多的话,她竟完全没有要醒的意思。
“她一直在这里?睡了多久?”岳小舟看着岳鸢憔悴的样子心中格外酸楚。
“你昏睡了一天一夜。至于她嘛……她怕我占了你的便宜,说死不肯去换下湿透的衣服,一直盯着阿萍,最后还是扛不住晕了过去,我怕她醒来见不到你再发了疯,干脆就给她加了个被,让她睡在这里。”
岳小舟郑重地直起身来,忍住身上细碎的疼痛,颔首一拜,“多谢你救了我们。”
“碰巧经过而已,”邵千帆也不谦让,只是笑着坐在了床边,“那些河匪可不像是平常的劫财。”
“我知道,这事怎么看来都是早有预谋,”岳小舟沉声道,“只怕我出事的消息也在赶回三川的路上。”
“既然是有预谋的,那他们把船烧了也就说得通了,你想想,夜里的火光百十里外都能看得清,我的船再快也追不上这样的消息快,八成现在岳府的正门已经给你挂上了白绸,你最好想想回去之后该怎么办。”
“烽火的消息是死的,口中的消息却是活的,传递消息的人只知事成,却不知道下手之人并没有亲手了结我或是看到我的尸首。”
“这话倒是没错,”邵千帆打量了眼气定神闲的岳小舟,不禁一笑,“只是不知道你的那个小男人有没有你这样沉得住气。”
岳小舟的十指弯曲,紧紧握住了被子。的确,如果晏北寒和岳文谦内外勾结一个以姑爷的身份控制了岳府,而另一个控制岳家的产业,借此除去她的手下,那后果不堪设想!只是晏北寒此时未必和岳文谦有所联系,两人几乎未曾谋面,只怕岳文谦以利益相诱,而晏北寒他终究……终究曾经在上一世中背叛了自己。
那双幽冷的眸子浮现在眼前,岳小舟打了个寒颤,咬紧下唇。
“你和他睡在一张床上却不信他,”邵千帆挪揄地勾了勾唇角,“真是有趣。”
“我需要你的帮助。”岳小舟不理会邵千帆的弦外之音,抬起头来和他对视。
“我不帮人,只做生意。”
“开个价吧。”
邵千帆像是听到了极为有趣的事情,竟笑了起来,“岳大小姐,你的命在我眼中可不是银子能估量的东西。”
“那你想要什么?”岳小舟觉得邵千帆并不是贪得无厌的人,但这显然更为可怕。
“太岳岁寒,我要其一。”
狭小的船舱内烛火倏明倏暗,劣质烛蜡哔啵作响,散发出焦糊的味道。
岳小舟紧抿着血色微薄的双唇,眼中阴翳漫卷,邵千帆恍然不觉一般,只是盯着她的眼睛,脸上依旧挂着那看起来总有三分嘲讽七分懒散的笑容。
太岳岁寒是岳家权力的象征。
岳文安曾得到一块上覆墨色玉皮的整块稀世雪脂玉,他命能工巧匠将这块稀世珍宝雕琢出了三枚把牌,三枚把牌上的图案几乎一模一样:借了墨色玉皮的俏色在其上浮雕出了浮阙山第一峰太岳峰的式样,而三块把牌唯一不同的地方就在于屹立在太岳峰上的分别是岁寒三友:松、竹、梅。
东陆河川无论主干支流,只要拿出太岳岁寒的任意一枚,岳家的大小船只自会听凭号令。
岳小舟手中的是松,岳文谦手中的是梅,而自从岳文安过世后,竹牌也一直在岳小舟的手里。
“如果我拒绝呢?”岳小舟的声音在船舱中回荡,有一种决然的冷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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