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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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起身扭头见闻之庚躺倒在地，身后一头流云似的银扑散于地，声息皆无。

  他想起闻之庚欲置他于死地，不禁恶向胆边生，走了过去将闻之庚翻过来，脱下脚上的鞋子，抽着闻之庚的嘴道：&1dquo;你个不孝子，敢揍你爹爹，我日你个先人板板，你爹娘怎么生出你这么个小畜牲来?”

  他也不管语句是否前后合逻辑，一连抽了闻之庚十几个耳光，不由舒泰地挤眼一笑，他弄了张老皮，这一笑脸上犹如打了数百个褶子，唯独露出一口白皙整齐的牙齿。

  昭然心情爽快了，背起边上如娘的人皮，头也不回地出了娘娘庙，奔山下去了。

  第3章

  天边露出了麻灰色，跟水墨勾皴打了个底似的，蒙蒙胧胧，山间的窄道上下了半夜的雪，起伏跌宕的丘壑里像没洒匀的面粉，一抹黑一抹白。

  气候虽然寒冷，但山民谋生艰难，天一放光道上就已经有了人迹。

  昭然踩着&1dquo;咯吱”作响的雪地，远远地见着一名背着一大捆柴禾下山的山民便挥手迎了上去：&1dquo;这位爷，你听说过三囤村没有?”

  山民饶是胆大，但抬头看见一穿寿衣的老头朝他摇着枯瘦的爪子也是吓得魂飞魄散，丢了柴禾就跑，无奈雪地湿滑，他又吓破了胆没三两下就让昭然给追上了。

  &1dquo;这位大哥，这三囤村莫非有鬼，为啥我问你一声，你便吓得要跑?”

  山民被昭然的爪子搭在肩上，吓得出气多进气少，心想鬼可不是你大爷吗?

  &1dquo;大爷要问容家庄?”山民到底胆量非同常人能比，缓上一缓也能答上话了。

  &1dquo;容家庄?”昭然不解，眨吧了两下皱皮的眼帘。

  山民缓了口气耐心地解释道：&1dquo;三囤村的人都姓容，所以附近的人一般都称他们为容家庄。”

  &1dquo;对，对，怎么走!”

  山民艰难地看了他一眼，哆嗦着用手指了一条岔道：&1dquo;大爷沿着这条道走到头就能看见了。”他说到这里想起自己半生积德，今天竟然要害一庄子的人，不知道阎王那里会给自己记上多大的一账，不禁热泪长流。

  昭然却觉得山民有难言之隐，只怕这三囤庄里有不可与人说之事，指不定藏着妖孽，他想到此处开口又问：&1dquo;那你背这柴禾是要回家吗?”

  山民吓得连忙摇头：&1dquo;大爷，我这是要去下面的镇上卖，昨晚大雪，柴禾能卖个好价钱。”

  镇上阳气大啊&he11ip;&he11ip;

  谁知昭然干脆地道：&1dquo;我同你去了。”

  两人行了一路，昭然问山民称呼，山民老实巴交也不敢不答，但多少留了个心眼，说旁人都称他胡三子，其实会叫他三子的爹娘早埋地里烂成白骨了，与这老鬼怕是也没啥交情。

  昭然有礼貌地道：&1dquo;胡三哥，这镇大不大?”

  &1dquo;不敢。”胡三连忙应了声，他跟昭然走了这许久，觉得昭然这老鬼比僵尸灵活些，也不凶神恶煞，心存了点不忍便好心提醒道：&1dquo;这五行山每隔百里地才有一陉，要从这条陉翻山的人都集中在容安镇，所以镇子不大但很热闹。”

  人多阳气大啊&he11ip;&he11ip;

  昭然眼睛一亮：&1dquo;人多那就好啊，我最喜欢人多了!”

  这从山里到镇上听着近，其实隔了二三十里地，两人边聊边走倒也不枯燥，等他们到了镇口已经是辰时，镇前的草市已经开了，热闹无比。

  两人分别在即，胡三犹豫了一番提醒道：&1dquo;大爷，你不换身衣服进镇?”

  昭然这才想起自己还穿着寿衣呢，如娘的衣服只有外面那件貂毛披风没有沾血，但里头还裹着她的人皮，他想了想利索地把自己的一身寿衣扒了下来递给胡三道：&1dquo;麻烦胡三哥帮我换件衣衫。”

  胡三硬着头皮接过寿衣，替他找了个换旧衣的摊子把寿衣换了出去，等他拿着棉衣棉裤回来，昭然不禁脱口道：&1dquo;能换这许多?”

  &1dquo;这都是您老人家门风好，贤子孝孙，这寿衣可是花了大价钱哪。”胡三赞美了一句。

  昭然将衣服穿好，瞧了一眼胡三略有些歉意地道：&1dquo;耽搁了胡三哥这许久，你卖完柴在门前稍等等，等我从里头出来，给你路钱。”说完，他就背着包袱愉快地进城了。

  胡三瞧着他的背影心中暗道：&1dquo;可不是我不告诉你，镇上就有国师建的镇魔塔，是你非要进城的&he11ip;&he11ip;”

  ----

  昭然一进镇，就闻到从各式饭馆里飘出来的香气，害得他差点粘在饭馆的门口动不了，好在他也知道自己囊中空空，只得扶墙寻了一会儿，找了个当铺钻了进去。

  容安镇人来客往，不乏奇人异士，朝奉瞧着那拇指大的珍珠，再瞧了一眼昭然的尊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问清了死当活当，立即将银两如数付给了昭然。

  昭然拿了钱便直奔最近，最大的酒楼，进了门拿出一锭银子拍在账房跟前道：&1dquo;给我一件厢房，捡你家最好的菜上。”

  此刻还没到晌午，酒楼将将开门，哪里有最好的菜，老板只能吩咐先端些卤菜进房，哪知道昭然见了卤猪脚就扑了上去一手一个抓住就啃，老板连忙喊人又上了一盆子的卤猪蹄，这才躬身退了出去。

  出了门，老板算了算账，一盆子卤猪脚可费不了一锭银子，连忙唤着厨房多准备些有赚头的贵菜，因此隔不多会儿，外头的小二便眉开眼笑地端着一盘清蒸鱼走进了包房。

  &1dquo;又上了什么好吃的?”昭然啃了一盆的猪蹄，正心满意足地倒在椅子上拍了拍肚子。

  小二看着昭然脱口道：&1dquo;大爷呢?”

  &1dquo;什么大爷?”

  小二连忙客气地又问了一遍：&1dquo;老爷您的爹呢?”

  &1dquo;你问谁爹哪?”昭然有些不高兴，他自个儿还是刚从坟里爬出来的呢，哪里还能知道爹在哪里?

  小二有些急了：&1dquo;这位老爷，方才可是您爹给了一锭银子让我们置办最贵的菜，这他要走了，我们这菜已经做了，您还认不认账啊?”

  昭然突然省悟了什么，道：&1dquo;怎么不认账，放下，放下，他方才有急事出去了!你&he11ip;&he11ip;给我拿盆水进来，我要洗洗手。”

  小二这才松了口气，将蒸鱼放下：&1dquo;这位老爷，这可是我们容安镇最出名的菜，叫佛子鱼。”

  &1dquo;佛子鱼?莫非有什么典故?”

  小二见客人果然感兴，不禁兴奋地道：&1dquo;这鱼原本生于寒潭，冬天长春日亡，当年佛子路过容安镇遇上了这种鱼，叹息说，这鱼是怜悯世人冬日饥寒，因此才投身于冬天。布施肉身等予众生，实为布施最上乘，因此佛祖才肉身饲虎，即然此鱼有此大宏愿，即当成全。所以佛子当即令人上笼蒸鱼，由头吃到尾，所以这鱼也就叫佛子鱼。老爷，吃这鱼那可是件积德修福之事。”

  昭然瞧了几遍这鱼，鱼身不过三指宽，晶莹透明，上面点缀着绿色的小葱花瞧着倒也像是美味，心想这什么佛子不过是想破口戒罢了，还折腾出这许多道理，转念又想或许这鱼当真好吃，他心里痒痒等小二一出去，连忙提筷挟起鱼就往嘴里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