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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老爷捋须点头笑道:“难为你有这份儿心。”
苏太太亦摩挲着苏辞冰笑言:“难为你有这份心。若是绣娘有闲暇时,只管叫人去寻就是了。”说完便和她身边儿的大丫鬟红映道:“去,叫小丫头子将那个叫何甚娘的带进来。”
红映笑应道:“是叫何秋娘。”说完便叫人去带她。
这时苏辞冰在一旁儿掩嘴儿笑道:“太太将将还夸人家绣活精致,这会子便不认得人了。”
苏太太笑道:“我这里事多,哪里就能认得全乎了?”正说道着,那何秋娘就被带了进来。她立在下首道了个万福,花姨娘便笑道:“好个精致的人物。”
苏辞冰也暗自点头。她曾以男装和萧离去别个官员家里吃酒,也见过许多的美人儿,或清纯或妩媚,无不是万里挑一的,只是都不及这何秋娘那婉约中略带了些楚楚可怜、楚楚可怜中略带了些韧劲儿的风致。更兼她柳腰翘臀,倒果真的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若是萧离在,苏辞冰必定是要和他说项一番的,而萧离则会端着那清冷的声儿斜睨她道:“我倒是没有动心,倒叫她们将你的心拐跑了。待会子听听他们想求我甚事我是必不依的。”
然这都是往事罢了。她不曾被别个美人儿拐跑,他却被权势拐跑了……还送了她当心一箭。苏辞冰手执一方雪白的绣帕捂着心口,微微瞑目,尔后才抬头睁眼打量那何秋娘。正在她皱眉头时花姨娘便估摸着苏太太的心思对着这何秋娘一阵儿猛夸,刘姨娘间或搭一两句话,只李姨娘一声儿不吭。
便是苏老爷,眼中也略略亮了一亮,似有赞叹之意。而后便有小丫头子进来传话,说是苏老爷的小厮传话进来,说是几位和苏老爷说好今日一道儿去踏春的大人们已在外边儿的会客厅里等着了。
苏老爷点点头,自回寝房换了身儿衣裳便出去了。苏辞冰因不惯和那许多人在一处说话、又隐隐犯了心疾便和苏太太请辞。等快到她自家住的月下小筑之时,方才整个儿将自家的身子倚靠在幽梦的身上。
幽梦吓得了不得,忙扶住苏辞冰问道:“小姐可是又疼了?”说完便要扬声喊画屏、繁枝、夜雨等。
苏辞冰止道:“可别吵嚷,先扶我去床上歪会子。”
待苏辞冰在床上躺下时,就看到画屏、繁枝、幽梦、夜雨等守在她身边儿,夜雨还在抹着眼泪:“姑娘这般过日还要到几时才是个头儿!”
苏辞冰瞑目道:“你们也无需担忧,你们将来的事,我早打算好了。今日太太说送了个绣娘过来教我刺绣,那个何秋娘,我看着像是个有大文章的,你们务必要和她远着些儿,若是谁着了道,或是将我的事透露把她,我是不依的。”
繁枝和画屏两个闻言,为不叫苏辞冰忧心便强笑道:“姑娘也太把人看低了,我们自然不敢把姑娘的事胡乱告诉人的。”
幽梦和夜雨原是二等丫鬟,不及繁枝、画屏和苏辞冰的情分,是以只答说是。
苏辞冰一手儿捂着心口,伏在枕上微阖双目叹道:“你们如今还小,在内院所见也有限,哪里知道外边人的歹心。你们四个都是我信得过的,那何秋娘,你们使人看好了她,万不能出一星半点的岔子。”
繁枝和画屏只和苏辞冰说小心保养、她们自按她所说的行事等语,幽梦和夜雨两个看着苏辞冰疼的这个样儿,亦暗暗地抹了回眼泪,只说一切唯苏辞冰之命是从。
因着苏辞冰的身子不好,苏府中原是另给月下小筑开了小厨房的。苏老爷、苏太太等都不愿叫苏辞冰常日里为着吃饭在正房和她自家的寝房奔波,脸晨昏定省都是免了的,只是苏辞冰说礼不可费,若非疼得了不得,每日里晨昏定省必是免不了的。
这日苏辞冰歇得好些了,又见过了何秋娘、定下每日畏时起学一个时辰刺绣,又看了会子书、弹了会子琴,和繁枝、画屏、幽梦、夜雨等说笑了会子,便又去了苏太太处。谁知还没进门,便听见了苏老爷中气十足的笑声:“我看林国公家的三公子很是不错,生得那个模样儿,在这京城也难找出胜他的来,我看着倒有两百多年前异姓王萧离的品格。当真的是应惭潘安、实愧宋玉!且他应对间文辞斐然,有礼有节,礼中带疏,若不是辞冰的身子不好我……”说完便收了笑,长叹一声。苏太太也感叹了一回,泣道:“辞冰的身子多病多灾的,照我说,竟不该将她嫁把出去,咱们能护一日是一日。”
苏辞冰听到萧离二字,心口又犯起疼来,但既已到了们外,断没有就这般回去的理。是以她只是强自忍着,叫幽梦将她扶着进门,还叫丫鬟通传了一声儿。
苏辞冰进了耳房看到的,便是苏老爷苏太太两个并排坐在炕上,苏老爷手里拿了本书,苏太太则使手帕子拭面。苏辞冰先是道了个万福,而后才在苏太太下首的一张搭着半旧不新金丝绣缠枝梅花椅袱的椅子上坐了,笑道:“是哪个丫鬟又惹太太生气了?下人不懂事,太太只罚她们便是,万万别伤心忧虑。辞冰可是要心疼的。”
苏太太将苏辞冰的手拉在她自家的腿上摩挲着道:“我的儿,还是你懂我的心。”
苏老爷亦爱怜地问苏辞冰今日的饮食如何、可有不适等语,苏辞冰一一地都答了,苏老爷又捋须笑道:“如今你也大了,那些诗词文章之事惯能劳心费力,日后便免去上学之事罢。”
苏辞冰起身点头称是,又和苏太太苏老爷说了会子话,陪着二人用了晚膳方才回去。在繁枝和画屏服侍苏辞冰洗漱歇息时,问道:“那何秋娘今日可有甚不当之处?”
繁枝一边儿铺床叠被一边儿偏头看向苏辞冰笑道:“若说她的气度,连寻常人家的小姐都是不及的,且进退又有礼,未曾有甚逾矩之处。”
画屏在卸下苏辞冰头上的钗钏等物,散开头发道:“今日她也就是和小丫头子们说了会子话,我瞧着她这般寻不出一丝儿错处来,反倒有些疑惑。这般的人物、这般的品貌,怎地倒愿做奴才一般任人使唤?且我瞧她也有二十二三的年纪了,也不曾听说过她嫁了人。这倒是怪了。”
繁枝闻言笑道:“偏你心直口快爱说道,小姐必是料到了,才叫咱看着。”而后她又对着端着脸盆漱盂的小丫头子信儿、鹊儿嘱咐道:“今日我们说的话,你们若泄露一个字出去,便叫管家先打你们二十大板,再将你们阖家都撵出去!”鹊儿、信了两个忙低头,只说不敢等语。倒是苏辞冰笑道:“看你,将两个孩子吓得什么样儿?瘦得怪可怜见的,回头给她们两个一人一吊钱买果子吃,再找找看有甚料子,拿几个给咱们院里的丫鬟们一人裁两身春衣,你们两个和幽梦夜雨两个一人裁四套罢。”
鹊儿、信儿、繁枝、画屏都笑着称谢。鹊儿和信儿两个原是每月只有五百钱的小丫头子,再想不到今日会有这般的好处,是以繁枝和画屏等叫她们盯着何秋娘,她们非但不向别个吐露一个字,也更尽心尽力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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