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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容猛然睁开双眼,将心头残念全都压下,以手拭面,揽镜自照时,只见镜中人双目微肿,腮上泪痕未干,有几分失魂落魄,不知如何,倒比之前更要长大了些许。
她凝望镜面许久,方才轻触额头,适才未曾留心,此时才发现额前有一处红点,触之微痛,灵机涌上,却又并无不妥,仿佛只是此处肌理被灵力损伤。
细思起来,此处正是种十六弹她额头之处,或许是他暗中用力所致。阮容微松一口气,心中仍是记了一笔,待到出泽之后,要请恩师查看,待要将镜盒关起,却又想起朦胧之间,柳寄子在她额前那一点,不由以手覆额,怔然神游了起来。
第163章气运倾轧
不论入泽之时,各方势力怀有如何念想,如今大玉来客入侵,在绝境之绝失踪的东华剑使能够重新和同门会和,对于琅嬛修士来说无疑是大好消息,徐少微当即护送莫神爱前来与阮容、阮慈两姐妹会和,瞿昙越则留在大泽中央主持大局。
众人相见,先让莫神爱辨认一番阮容身上气机,莫神爱看了半日,道,“好似没有什么大玉周天的气韵在身上。”
她有神目,大玉周天的人无论如何也瞒不过她去,得此一言,众人无不是松了口气,这才从容道过别情,徐少微对那救了阮容的金丹修士十分好奇,皱眉道,“恐怕其人也潜伏在绝境之绝有一段时日了,不知暗中在图谋什么,不过尚且还识得大体,便是触犯了什么规矩,能将你救下,也可将功补过了。”
她对此人身份、修为并不太在意,盖因阮容见到的十人之中,至少有六人逃了出来,足见其修为也并非惊世骇俗,只道,“疗伤倒是有一手,应当是哪个盛宗的弟子,如今寒雨泽已是天罗地网,只要他还在周天之内,我们迟早会知道此人身份。”
阮慈也对此人充满好奇,更笑言阮容运气极佳。徐少微也尤其称羡阮容气运,道,“这也还好,我只是惊奇种十六的结局,此子以强运闻名,而容师妹竟能压制其气运,平安归来,可见那物气运有多么强盛,每一出世,必定牵连一代人的命运,便连种十六也做了鼎下薪柴。”
阮慈听她这话仿佛内有文章,也知道徐少微是谢燕还十分喜爱的小师妹,对剑种内情只怕是较旁人知道得更为清楚,闻言忙是请教,徐少微笑道,“这也不是什么隐秘,日后你自然就知道了,凡是气运之物,每每出世易手,都会掀起腥风血雨,也会吸引得这一代出类拔萃的修士汇聚其侧,各得因缘,亦是各有所失,这其中强者为胜,若是棋差一招,也要付出惨重代价。譬如我们这一代,谢师姐本就是万年内琅嬛周天最是出类拔萃的人物,得到东华剑之后,气运更胜,强横霸道无匹,压制得和她同一时代的修士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种压制,并非是她自己有意,但便仿若是天命如此,越是天资过人的修士,所感应到的气运压迫也就越强,便是同门师兄弟中,也有不少受其牵连,道途受阻的,譬如说我的几个师兄,论人才也都是一时之选,但数千年内,也相继因谢师姐卷入争端,死于非命。落到此刻,那便是种十六,原本也是洞天有望,但遇到容师妹之后,昔日一代强人,如今却是落入域外虚空,生死不知。要知道我等修士一旦离开本土大天,修为想要长进也是难上加难,他便是侥幸不死,也很难在道途上再进一步了。”
阮容听得若有所思,阮慈咬唇道,“难道……难道剑使身边的亲友,都会相继遭遇不幸吗?这么说来,剑使岂不是注定孤家寡人,所有同行者,都会逐一零落?”
徐少微笑道,“慈师妹,你平日大胆,我这几句话倒是把你吓着了?”
话虽如此,但她似乎并未因此生疑,阮容能从绝境之绝那惊天险境之中回归,又被阮慈这样巧之又巧地寻到,如此惊人气运,仿佛已是完全说服徐少微,令她再不怀疑阮容的剑使身份。此时宽慰阮慈道,“只是说有这样的可能罢了,也要看各人的气运机缘、心性志向,譬如说你……”
她顿了一顿,面上掠过一丝忌惮之色,改口道,“譬如说我,昔日和谢师姐也过从甚密,但便并未被气运卷入。盖此事还看修士本人所图,譬如那种十六,刚露面便要带走剑使,决心如此坚定,而且完全只看重灵物,对容师妹又了解多少?这样的因果,便最容易搅进气运角力之中,和你这般一心只是匡扶姐姐的羽翼相比,又有所不同了。”
她便是一意匡扶谢燕还,便是谢燕还已是叛门而去,立场依旧鲜明,完全是仗着身后是纯阳徐老祖,这才未被门内处置。说来也的确如此,谢燕还不知杀了多少人,又有多少人因她而死,便是跟从她叛门而去的上清弟子,似乎也没一个有好结果,倒是徐少微竟安然修到了九鼎神丹圆满的地步,眼看距离结婴也就是一步之遥,就不知道她打算如何换取太史宜的那口阳气了。阮慈对此,倒是有个猜测,那便是徐少微想要探得剑使真身,便是要和太史宜交换阳气,借此结婴。
她已是明白徐少微的意思,只是依旧有些好奇,因问道,“师姐是这般,那我恩师呢?我恩师又是如何避过这气运倾轧,成就洞天的?”
徐少微摇着手笑而不语,倒是莫神爱说道,“阮道友,我若告诉你答案,你能不能把乾坤囊还我?”
阮慈之前往寒雨花田来时,倒是忘了把乾坤囊还给莫神爱,不料她心中竟如此耿耿于怀,阮慈被她提醒,不由一笑,道,“好啊,若你说得再仔细些,那我便正式把你给放了。”
她原本俘虏莫神爱,只是为了从种十六手中换回阮容,此时阮容已平安归来,也就无需再困住此女,不过是顺水的人情,莫神爱对阮慈做了个鬼脸,压低声音道,“其实我也是听爹爹偶然说起的,原本你们上清门大长老楚真人一脉,将要供养的洞天位份无疑属于谢燕还,若不是谢燕还叛门,也没有紫虚真人崛起之机,是以刚才徐前辈不敢说出口的话,阮道友应该也是清楚了。若是足够决断,那么即使躲不过气运倾轧,也可在其中寻到自己的道路。若是谢燕还终究没有回来,那么她那一代最终的胜者,便是紫虚真人。”
徐少微笑盈盈的,也不说是,也不说不是,似乎并不在意莫神爱揣测她的意思,阮慈看了徐少微一眼,微微一笑,心道,“看来徐师姐很是惧怕恩师,并不敢胡乱议论恩师的事。”
她自也不会在外人面前臧否王真人,只说了一声,“原来外人是这般看待真人的。”便岔开话题,问道,“徐师姐是先护送我们出去么,还是如何安排?”
此前众人四处搜索,唯恐有未尽之处,不过是因为不知大玉周天究竟潜伏进多少人,有了阮容带回的消息,那便从容多了。至少有个数目在这里,不至于茫然不知何时是个头。徐少微道,“现下还不是时候,既然已知数目,那么此前盯牢的五人便不必再宽纵了,稍后会有人前去拿下这几人,等到交手余波传来,我们的行踪被遮掩之后,我们再行动身,你那官人也会遣出虫群相护,若有异动,他当即便可赶来。”
少了惊扰寒雨花的顾忌,这些金丹修士放手施为起来,寒雨泽也不过是蕞尔之地,只可惜法图珠已受了重伤,昏迷不醒,否则有他那迷乱神通在,大玉来客根本就无法靠近剑使。众金丹如此安排,十分妥当,容、慈、爱三人也自然俯首听命,徐少微便当即传讯出去,笑道,“月娘也正往此处来,此次运气还是不错,毕竟全身而退,还取到了寒雨花王,看来天命的确在我上清。”
莫神爱眼珠乱转,笑嘻嘻地只不说话,瞧着十分精灵可爱,阮慈道,“我恨不能钻到你心里,听听你现在都在想些什么。”
两人对了一眼,阮慈突地也拉下眼皮,眼珠子往外一突,把莫神爱吓得倒退一步,她这才放声大笑起来。莫神爱嗔道,“你这是要和我斗么?”
她跃跃欲试,似乎有无数鬼脸正在酝酿之中,饶是徐少微也不由面露无奈,正要说话时,面色突地一变,只见她与三女面前,突地多了一条淡白色的空间裂隙,那裂隙犹如一条大蛇,在空中不断蠕动生长,不知多少空间生发,徐少微与三女之间虽然只有咫尺,但却仿佛已隔了重山。而三女四面八方,都有银白大蛇蹿出,刹那间便把这寒雨泽和道韵屏障交界的水面之地,分割成了几块泽地,三女被困在这片残花田中,仿佛孤立无援,下一刻便要被犹自潜伏在暗处的大玉修士劫走。
‘叮’————
一声悠扬磬响,从静中传出,在此界限交融之地,仿佛透彻三界,将此地化为那天人撒花、宁定清静的安乐净土,那乍然诞生的空间裂隙当即被镇压得动弹不得,只是那重山阻隔仍在,徐少微若是敢于飞渡其中,依旧是有被空间裂隙一口吞掉的危险。徐少微也并不惊慌,只是微微一笑,道了声,“果然来了。”
伸指再一点磬面,却未发出任何声响,阮容同时托出小钟,高举相迎,只见那小钟无声轻摇,一道道五色光圈泊泊投下,徐少微身形渐淡,下一刻竟是在小钟投下的光圈中悠然现身,重又和三女站在了一处,说了声‘小心’。
筑基三女都是会意,各自祭出护身法器,避免被气势场中的博弈变化波及,徐少微见此更不犹豫,腰间宝剑呛然出鞘,往空中连点四下,似是锁住气势场中某处变化,阮慈在遮护之下,也无法仔细感应,徐少微此时表现,要比泽外和种十六相斗时不知快捷多少,阮慈这才知道她当时其实根本未尽全力。
那御使空间法宝的修士,在她锁闭气势之后,终于缓缓浮现身姿,倒并非如白发少年那般长相特异,望之与琅嬛周天之人没有任何差别,只是说起话来有些缓慢拗口,他慢吞吞地道,“闻我钟声风波起,此磬须炼风波平,你们是……上清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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