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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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老爷没多久就换了一身竹色直缀，走出了净房，七姨娘抱着官袍走出来，把它交给了立春。&ldo;老爷今日回来得早！&rdo;大太太寒暄。二娘子、五娘子与九哥都起身坐到了两排太师椅上，空出了位置给杨老爷。杨老爷就坐到大太太身边，笑着拍了拍她的膝盖。&ldo;你也知道，这衙门开印了，又要吃酒。一年到头就是正月里最忙。&rdo;他一边说，一边扫过大太太身后的众位姨娘，对四姨娘笑了笑，&ldo;怎么不见八房的？&rdo;&ldo;她这几日害喜得很厉害，就不让她出房门了，好好在床上躺着养胎要紧。&rdo;大太太说，&ldo;吃过晚饭，你去看看她。&rdo;这是应该的，杨老爷膝下单薄，若是八姨娘怀的是儿子，那就是杨家的大功臣了。只是有九姨娘的前车之鉴，也许八姨娘倒想生个女儿。四姨娘眉眼盈盈，&ldo;我先头顺脚去看了看八姨娘，她说晚上就想吃点酸的。&rdo;大太太不大在意，&ldo;那就让厨房送点腌梅子去。&rdo;七娘子垂下眼，内宅的事，本来就是大太太管着，杨老爷没什么说话的余地。四姨娘在内宅的事上敢这么插嘴，可见得杨老爷很疼她。杨老爷点了点头，&ldo;到底是双身子的人，要好生照看着。&rdo;他点了点四姨娘，&ldo;她是你房里出来的人，你有事没事，也多去走走。&rdo;&ldo;哎。&rdo;四姨娘脆生生地应了，又加了一句，&ldo;太太日日打发人去瞧八姨娘，很上心的。&rdo;杨老爷看着大太太的眼神里，多了几丝温情。二娘子有些惊讶，看了看屋角的金镶八宝大自鸣钟。她的动作略微大了些，大太太就说，&ldo;也到了各房开饭的时辰了，老爷今晚到哪房吃？&rdo;&ldo;就在正院吧。&rdo;大老爷不大在意，&ldo;都散了吧，好好吃饭。&rdo;众人就都起身行礼，立春抱起九哥，二娘子、五娘子、七娘子带着丫鬟鱼贯进了净房。说来，除了正院的小姐，偏房的女儿们，谁的丫鬟都进不了堂屋。白露站到七娘子身边时，三娘子看向七娘子的眼里，明明白白就有一分妒忌。洗过手吃过晚饭，杨老爷和大太太进了卧房，对靠着说话，九哥就被大太太送给五娘子，&ldo;带着你弟弟玩一会。&rdo;五娘子未免有几分好奇，&ldo;什么事儿，要特特的瞒着九哥。&rdo;大太太还没说话，九哥就脆生生地对姐姐说，&ldo;是许家姨姨来信了吧。&rdo;大太太笑着敲了敲九哥的头，&ldo;就你多嘴。&rdo;大太太娘家姓秦，也是名门大户，几个姐妹都嫁得好，大太太的姐姐就嫁到了平国公许家，生下了嫡子。现在正是许家的当家主母。杨家是江南豪门，许家是京中权贵，两家走得近些，也是自然的事。许家的信，杨老爷总是要给大太太过目的。五娘子就不再问，拉着九哥走了出去，&ldo;九哥，我们解九连环去。&rdo;&ldo;好。&rdo;九哥很高兴。大太太微笑着目送他们出去了，才问大老爷，&ldo;听说前院又送了三个妙龄少女进来？&rdo;大老爷有些尴尬，&ldo;越王上回叫了我去饮酒，随手就送了这一对三胞胎姐妹进来，我又不好不收。&rdo;官做到了杨老爷这个地步，多的是人家想要送女人进来，杨老爷还算是比较自持，实在推却不过的，才收。越王送的，他自然是不敢不收的了。大太太面色稍缓，拿过杨老爷手中的信细看起来。第二日早起，纤秀坊就送了几套衣服过来，七娘子换了暗绿色绣金盏花的小袄，葱黄色百褶裙去给大太太请安，大太太看了很高兴。&ldo;打扮得很漂亮嘛，这才是正院的女儿。&rdo;她笑眯眯地夸奖。梁妈妈王妈妈都凑趣，&ldo;七娘子到了正院，就出落得越来越尊贵。&rdo;任谁有了钱，自然都显得尊贵，七娘子心底冷笑，面上却有些不好意思，&ldo;妈妈们笑话我。&rdo;九哥从内室跑出来，差些迎面撞上七娘子，两人都怔了怔。大太太指着七娘子问九哥，&ldo;七娘子和你像不像？&rdo;&ldo;像。&rdo;九哥瓮声瓮气地说。他们是双生姐弟，像是肯定的，这谁都没法否认。&ldo;七娘子穿这衣裳漂亮不漂亮？&rdo;七娘子梳着丫髻，佩戴着绢花，穿着袄裙，看起来就像是画上走下来的玉女。&ldo;挺漂亮的。&rdo;九哥说。&ldo;那与你也做这打扮好不好？&rdo;大太太笑眯眯地问。大家都笑了起来，杨老爷一边系着中衣扣子，一边走了出来，立春跟在后面为他披上了家常穿的天青色外袍。&ldo;九哥，你说好不好？&rdo;他随手摸了摸七娘子的头。七娘子垂下头退到一边，坐了下来。九哥就不由自主地跟到了她身边，歪着头认真地打量着她。&ldo;不好。&rdo;他摇了摇头，转身对大太太说。大太太微露好笑，&ldo;做什么不好？&rdo;&ldo;我是男孩子，我用不着漂亮。&rdo;九哥脆生生地回答，跑到大太太身边，&ldo;娘，你说是不是？&rdo;众人又笑起来，二娘子与五娘子一边笑，一边从屋外进来。&ldo;才进了院子，就听到你的声音啦。&rdo;五娘子指着九哥。九哥哼了一声，&ldo;五姐欺负我！我不理你了！&rdo;五娘子和九哥三天两头吵架，吵完了没多久，又好得和一个人似的，五娘子也唯独就是对九哥有些耐心。七娘子心里酸酸的，起身进了西里间用早饭。吃完饭，姨娘与小姐们又来给大太太请安，一屋子都是人，吵得七娘子头痛死了。大宅门的主母不好做。大太太就和四姨娘商量到钟家赴宴的事。&ldo;按理是该带三娘子去见见世面的，可惜钟家的孩子们，都在老家。三娘子去了只能跟在我身边，怕拘束了她。&rdo;四姨娘的笑有点勉强，&ldo;太太自然是为三娘子着想的，我只是姨娘，能说出什么道道来？&rdo;这话味道有点不大对。杨老爷就瞪了她一眼。&ldo;三娘子年纪还小，转过年十四了，再说亲也不迟。&rdo;他满不高兴地说，&ldo;到时候，我亲自为她选一户好人家。&rdo;七娘子就觉得大老爷这个人很有意思。三娘子羞得起身躲到西里间去了，几个未嫁的女儿，一起进了西里间，又都竖起耳朵，听着外头的声音。大太太有点没趣，&ldo;三娘子今年也有十三了，也不能说小‐‐四姨娘自己掂量着办吧。&rdo;四姨娘的声音有些焦急，&ldo;老爷，我不是这个意思……嗳，三娘子是我生的不错，可终归是大太太养的嘛，您做主就行了。&rdo;说都是这么说的，可四姨娘是杨家的实权派，早几年大太太身体一直不大好，内宅就交给她掌管，直到九哥儿落地，大太太才有了管家的劲头。三娘子的亲事不问四姨娘的意思，大太太在杨老爷面前，肯定交代不过去。七娘子不由得就看了三娘子一眼。三娘子羞红着脸，往常喜气外露的眉眼，已是一片羞涩，十三四岁的年纪，身材娉娉婷婷的，就是脸圆了些，也都不失为一个动人的小少女。在现代，正是初恋的时候。这里已经要提嫁人的事了！七娘子摇摇头，又觉得有人看她，她偏头一瞧，九哥正坐在一张圆凳上，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好奇地望着她。王妈妈走进西里间，&ldo;姑娘们，好去上学了。&rdo;9家学杨家的就开在杨老爷府里，从正院出去，经过一段曲曲折折的夹道，左拐进了一个小院子，便是姑娘家们的家学了。杨家二爷的两个儿子与九哥，要再往前走一段路，右拐进去，才是他们念书的地方。夹道尽头是一扇严严实实的木门，平时先生的家人，便是自夹道中出入，杨大老爷和杨二老爷家，也就只是隔了这一条夹道而已。杨二老爷的嫡女八娘子身子一向不大好，虽然与七娘子同岁，但还没有开蒙。家学里，都是大老爷家的女儿，二娘子要筹备嫁妆，便不上学了，以三娘子为首，众人各自按排行坐下，立夏也侍候着七娘子在窗边找了处小小的座位，为她摆上笔墨纸砚与一本《幼学琼林》。七娘子就低头翻看幼学琼林。五娘子不安生，才坐下就问三娘子，&ldo;三姐，你的这件比甲我倒没见过。&rdo;三娘子看了看身上簇新的大红缂丝比甲，喜气洋洋地回答，&ldo;五妹妹别着急，明日纤秀坊就送新衣裳来了。&rdo;五娘子一撇嘴，&ldo;区区几件新衣服，有什么好着急的，比不得那一等眼浅的，有了新衣服便要穿出来。&rdo;三娘子和七娘子都看了看身上的新衣服。三娘子除了这件大红比甲是新的，袄裙都下过水，就安了心笑得一笑，看向七娘子。七娘子从头到脚都是新的，连穿的鞋都是白露这两天熬夜做出来的新鞋。七娘子专心致志地看书，认认真真地念，&ldo;甘霖、甘澍，俱指时雨；玄穹、彼苍，悉称上天。雪花飞六出，先兆丰年；日上已三竿，乃云时晏。蜀犬吠日，比人所见甚稀；吴牛喘月，笑人畏惧过甚。&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