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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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乖乖地伸出舌头，含糊不清地道，&ldo;真不是我自己……&rdo;&ldo;我知道。&rdo;权仲白又抓起了七娘子的手腕，闭目细细地扶起了她的脉象。过了一炷香时分，他才睁开眼，望着七娘子。又叹了一口气。眼里已经盛满了同情。&ldo;中毒的人是你生母吧？&rdo;还是这样爽利……七娘子坦然承认，&ldo;是，不过，怕是产后才服的毒……&rdo;&ldo;我知道。&rdo;权仲白又说了一遍。他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ldo;权世兄怎么什么都知道？&rdo;七娘子就想开个玩笑。&ldo;您还知道什么？&rdo;&ldo;我知道你们姐弟的脉象为什么这样不同，你的脉象这样清浅……小小年纪就有损伤元气的迹象。你弟弟恐怕才出生就被抱走，所以一直没有吃上生母的奶水吧？&rdo;权仲白就垂下了眼，没有和七娘子对视。长长的睫毛就好像一扇门，把思绪关在了里头。&ldo;七姑娘，你的生母虽然是生产后才服了毒，但你却吃过她带毒的奶水……你身上，也带了这种毒。虽少，却也会逐分逐寸地侵蚀你的元气，叫你渐渐地比常人更虚弱些。&rdo;他又自失地一笑，&ldo;倒是我疏忽了，如此看来……你竟不是疏于保养，而是精于保养了！像你这样的孩子，不知多少都在襁褓里就已夭折。&rdo;七娘子终于没有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80谣言权仲白的到来，在杨府也算是掀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浪。大太太常年忧思郁结，这哮喘怕是好不了了，权仲白开了几张太平方子，又嘱咐大太太平时少用心，多笑些，心里有事的时候就煎一贴药来吃吃，总归就是要舒心静气，少思少虑才能少病少痛。又给十二姨娘开了两贴安胎药，嘱咐她卧床静养，没事的时候，就不要下床走动了，哪怕胎动得厉害，也不要随意下床。十二姨娘自然深知厉害，听说当时就吓白了脸，直接回床上躺着了，几天都没有下地，连饭都是在床上吃的。他自然也没有声张七娘子身上带的毒。&ldo;这药虽然号称神仙难救，但也终究不过是难救而已。没有想到多年以后，在江南又遇到了这样一贴……&rdo;权仲白的眼神一闪一闪的，就像是夜空里低垂的两颗星星，&ldo;以上好的老山参做引子，连着服几个月我开的药，化解你身上的余毒，够了。不过，这方子还是你自己收着吧，什么时候方便吃了，什么时候再吃……&rdo;七娘子就低眉谢过了权仲白的好意。权仲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伸手拍了拍七娘子的头顶。&ldo;你过得也不容易！还是那句话，少思少虑，笑口常开，才是养生之道……&rdo;他的一声叹息只长出了一半，就又收住了。&ldo;说是这样说，又有几人能以养生为要？&rdo;又过了几天，京里发了急令，权仲白便收拾行囊，与欧阳家的几个年轻良医一道，上路往西北去了。府里一时也多了几股氤氲的药香。大太太吃了权仲白开的太平方子，果然也渐渐地好了起来。浣纱坞里的十二姨娘却是越发的不妥了。二月末，胎儿已经不大动弹了，一天也难得有什么动静，十二姨娘心慌气短，又请了良医来扶脉，还请产婆来摸胎心……胎心已经弱得快摸不出来了。大老爷一脸的阴霾，见了谁，脸上都没有一丝的笑。府里自从七娘子、九哥这对子嗣降生后，就一直没有再添人口。八姨娘一尸两命，十二姨娘又是这个样子……这一胎纵使能保得住，纵使是个男婴，也没有什么用了。府里又悄悄流传起了三姨娘的往事。三姨娘也就是这几个月去世的，她去世的那年，桃花破天荒晚了十多天才开，轻红阁里的早桃花，变成了晚桃花。今年又何尝不是如此？眼看都进了三月，轻红阁外头的小桃林里，也只结了些小小的花苞，也都是还没有开，就露出了颓相。这时候就没有人想起二月初的那场倒春寒了。人心喜事，这种谣言，传播的速度一向是很快的。三姨娘的死因，也很快被翻出来，嚼得全府上下都知道了。不就正是因为坏了大老爷的子嗣，才被大老爷活活打死的么？听说前几年九哥受伤的那事，也是因为三姨娘作祟，迷住了九哥的心窍……这话，终于还是传进大太太耳朵里了。大太太大发雷霆，捉住了几个嚼舌头的仆妇，全都远远地打发到庄子里干粗活去了。府里的声浪，这才为之一收。明面上是止住了，私底下，谁知道下人们嘴里都嚼的是什么蛆！大太太就派人把七娘子找来说话。七娘子吃了几贴权仲白开的药，的确是渐渐地好起来了，不过，行动之间还是露了怯弱。才和大太太说了几句话，就咳嗽起来，一边咳还一边道歉，&ldo;冒、冒犯母亲了。&rdo;大太太面色柔和地摆了摆手，关心七娘子，&ldo;小神医是怎么说的来着？你这样子一天好两天病的，也不是个办法，总要开几贴太平方子补补身。&rdo;&ldo;小神医倒是开了几贴，不过，小七想着不必那么费事。&rdo;七娘子就有些不好意思。大太太笑了，&ldo;傻孩子，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回头你只管把方子给梁妈妈，让她给你配去。眼下不保养好元气，日后就更吃亏了。&rdo;七娘子心底思绪万千，面上却露了笑，&ldo;哎，那小七就不客气了。&rdo;两个人就又你来我往，母慈女孝地亲昵了一番。大太太就向七娘子诉苦，&ldo;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一股歪风邪气，没影子的事都传得这样逼真。&rdo;七娘子微微露出踌躇之色，大太太看了，心中倒是一动。&ldo;三姨娘去世的时候……&rdo;七娘子就带了些犹豫地开口，&ldo;小七还在西北，也不晓得这里头的事有几分的真。不过，这青年夭折的亡人，心里说不准也就带了几分怨气……虽说咱们是不信的，但保不住家里有人信。光是靠堵，怕是……&rdo;就算大太太平时不信这些神啊怪啊的，想到这几年来府里连着出的几件事，都有些发寒。先是九哥，大事小事，就没有一年让人省心。八姨娘又难产，一尸两命……现在十二姨娘肚里的孩子，又是摇摇欲坠，一付保不住的样子。就连九哥，都是假托了女儿辈的排行，借了二房早已去世的九娘子的排序，又拜在了寒山寺住持膝下做寄名弟子，才能长到这样大。饶是如此，一路也是磕磕绊绊，不是天灾，就是人祸的……鬼神之说，在古代深入人心，大太太所谓的不信，也不过是不过分迷信罢了。这事传得这样有眉有眼的，又怎么容得她不信？大太太眉宇间就带上了几分恐惧。&ldo;法事也是年年做，难不成，还要找几个道士来驱邪？&rdo;她就轻轻拍了拍桌子，&ldo;咱们家可丢不起这份人啊！小七！&rdo;虽说连皇家都有御用的天文生，但这种事毕竟不登大雅之堂，被人抓住了，也是个不大不小的辫子。大老爷一个&ldo;私德不修，迷信鬼神&rdo;的罪名是跑不掉的。七娘子就也跟着叹了一口气。&ldo;这几年府里也的确是多事。&rdo;她状似感慨，&ldo;就算太太心里、我们心里是不信的，也还是做做法事‐‐下人们毕竟还是迷信这个的，到时候人心惶惶，出了什么事都往这鬼神二字上推，也不像话。&rdo;的确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大太太就叹了口气。&ldo;也是，这种事，越是不许人说，反而越是当个话头来提。索性先不理，过几个月再好好做一场法事，也请几个风水先生来指点指点，去去晦气。&rdo;七娘子就告辞了出去，又打发白露去看望十二姨娘。&ldo;要有人问起，就说没想到十二姨娘不能久站，那天和十二姨娘谈得入了神，倒是对不住十二姨娘了。&rdo;七娘子就仔仔细细地嘱咐白露。白露听得很认真，又问，&ldo;见了十二姨娘，该怎么说话？&rdo;七娘子沉思片刻，缓缓地道，&ldo;多说些九哥读书的事吧……再安慰安慰十二姨娘，说这一胎一定是个男孩，九哥也一定会多照顾这个弟弟。再告诉十二姨娘，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就算孩子不幸流产，她也还年轻么，又被抬了姨娘，以后的日子，还有盼头。&rdo;白露眨了眨眼，细细地品味着七娘子话里的意思，却怎么都揣摩不出七娘子的心思。也就拿了几碟子点心，装了个食盒，进了百芳园里。七娘子又和立夏说话，&ldo;把这两张药方给梁妈妈，就说是权二少爷说了，这药方最好是经年累月，常常喝了才效验的。可惜方子上的药材都名贵，梁妈妈若是为难，就先送几两，吃完了再问她要也一样。&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