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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志晨立时醒酒了,诘问道,&ldo;为何是庶长女?等我高中状元,莫说豪门世家的嫡女,就连当朝公主也娶得,为何非要娶一个庶女?母亲,你这是在折辱儿子啊!&rdo;&ldo;母亲不是没办法吗?&rdo;裴氏一脸苦色,&ldo;皇上现在严查国税库银,尤其是盐政这一块儿,也不知会掀起何等的惊涛骇浪。你父亲连身后事都准备好了,满朝里数来数去,也就都指挥使能救他。结了亲,你父亲才有活路啊!&rdo;&ldo;他家不是还有一个嫡女?&rdo;方志晨依然不满。&ldo;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家确实有个嫡女,却是个瘸子,不良于行。娶了她,谁给你掌家,谁给你出外应酬,说不准连子嗣都艰难。故此,我才退而求其次,定了庶女。&rdo;裴氏一脸可惜,却也不想想她家在京城百年世家中算个什么次一月后,方志晨果然高中,却不是状元,而是探花。今科状元乃岭南人士,姓沈名元奇,论起长相比之探花更要俊美十分,游街的时候差点没被路人砸来的鲜花荷包淹死。然而更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才华。皇帝惊叹于他言辞犀利、论点独到、内藏乾坤的策论,口称这是他登基以来阅览过的最优秀的卷宗,随即找来几位当世鸿儒,于琼林宴上轮番试探。状元郎不卑不亢,不慌不忙,直将几位鸿儒驳得哑口无言,自愧弗如。他不但才华横溢,论起做人也分毫不差,几句话又将场面圆了回去,引得皇帝龙心大悦夸赞不已。榜眼和探花本也是当世俊杰,在他的衬托下反显得暗淡无光了。宴后皇帝留下状元郎彻夜长谈,翌日便将之调入翰林院担任侍读学士,竟一跃成为从五品的京官,其圣眷之优渥可见一斑。且不提各方势力如何拉拢这位状元郎,一年一度的醮会又要在白云观举行。此乃京中一大盛事,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都要前往道观举行祭祀活动,以祈求新的一年五谷丰登,风调雨顺。帝后二人虽不能亲至,却也会派遣侍从往观中送祭品,为期十日的庆祝活动能把全京城的人都引出来。永乐侯府,西厢小院。站在金丝架上的阿绿看见大步而来的俊美青年,蒲扇着翅膀高喊,&ldo;侯爷来啦,侯爷来啦!&rdo;虞品言边走边往它嘴里弹了一粒花生,这才堵住它破风箱一般粗噶的大嗓门。桃红柳绿两人刚替主子换好衣裳,正跪着整理裙摆。少女穿着一件火红色的柔绢曳地长裙,外披轻薄透明的鲛菱纱罩衫,浓艳的色彩没被罩衫压住,反更添了几分神秘。她挥退两个丫头,拿起细细的狼毫画起眉来,听见阿绿的吵闹声,转着瞳仁瞟过去,懒懒开口,&ldo;哥哥,你且等我一等,我还早着呢。&rdo;妹妹每逢外出必要梳妆大半个时辰,虞品言早就对此习以为常,坐在她身侧饮茶,漆黑的眼瞳片刻不离那白皙娇俏的脸蛋。虞襄沾了些碳粉,顺着眉毛生长的方向小心细致的涂抹,刻意加粗加黑后又在眉尾处轻轻往上划拉,本就娇艳明媚光彩夺人的脸蛋立时显出十二分凌厉来。她对着铜镜左右看看,又修改了几处,这才挑着眉梢冲兄长得意的笑,&ldo;看见没?这叫刀式一字眉,是不是感觉很凶悍?要的就是这效果。&rdo;她紧接着用狼毫在眼尾处染了染,勾了勾,本就又圆又大的猫瞳越发显得晶亮有神,然后微微眯缝着朝兄长乜去,&ldo;看看我,是不是觉得心肝儿一颤一颤慌乱的很,压根不敢凑上前与我说话?那些个嘴碎的,背后总嘲笑我是瘸子,我便要在容貌上碾压她们,让她们一个二个都自惭形秽,绕道而行。&rdo;听了这话,虞品言紊乱的心跳逐渐恢复平静,既觉得好笑又觉得疼惜,点点她鼻尖道,&ldo;那是,单你这张脸便能美死她们。&rdo;&ldo;何止美死她们,我自个儿照照镜子也快被美死了。&rdo;虞襄对着镜子转动脸庞。虞品言放下茶杯,一边朗笑一边去捏她脸颊,戏谑道,&ldo;给哥哥看看,我的小襄儿这脸皮究竟有多厚,恐怕连弩箭也不一定射的穿。&rdo;虞襄左右摇着头躲避,兄妹两霎时闹成一团。一刻钟后,虞襄笑倒在兄长怀中,嗔道,&ldo;不闹了不闹了,快赶不上打醮了。我还没涂口脂呢。&rdo;虞品言松开她软嫩的腮肉,沾了一抹口脂细细帮她涂匀,完了捏住她下颚欣赏良久,这才将她放下膝头,抱进轮椅里。虞襄见他不推自己出门,反而转身去了隔间,警惕的叫起来,&ldo;你要干嘛?老祖宗可该等急了。&rdo;虞品言笑而不语,手里拿着一条湿帕子,将她细心描绘了大半个时辰的妆容擦的一干二净,笑道,&ldo;你美死自个儿也就得了,莫去祸害别人。&rdo;醮会人多眼杂,他可不想自己的宝贝妹妹让外男看了去。&ldo;好歹给我贴个花钿啊。&rdo;虞襄垂死挣扎。虞品言在她妆奁里翻了翻,找出样式最简单的朱砂痣一般的花钿,往她眉心一贴,催促道,&ldo;成了,走吧。&rdo;&ldo;换那朵莲花状的吧?这个不怎么打眼。&rdo;虞襄死死拉住他衣袖。虞品言不答,弯腰便要将她眉心的朱砂痣也一并剥了去,她连忙扎进他怀中把脸藏起来,喊道,&ldo;成了成了,就这个成了。哥哥咱们快走吧。&rdo;虞品言搂着她肩膀好一阵低笑。老太太虽然信得是佛教,但醮会这种一年一度的盛事正是与几位故友走动的好时机,她自然不能错过,此时早穿戴妥当,坐在厅中饮茶,看见素着脸,没精打采的孙女,莞尔道,&ldo;哟,是不是妆容又让你哥洗掉了?&rdo;&ldo;可不是嘛,每逢大一点儿的集会便这样,叫我如何有脸见人。&rdo;虞襄唉声叹气。老太太笑得越发厉害,拧着她鼻尖道,&ldo;你都没脸见人了,满京的闺秀该如何自处。你可给别人留条活路吧。&rdo;不是她自夸,就她孙女这长相,放眼整个大汉朝,那也是数一数二的,要不是惨遭横祸失了双腿,上门提亲的冰人非得把侯府的台阶踩塌不可。虞品言温声附和,&ldo;老祖宗说得很是,所以我总跟她说,让她莫去祸害旁人,只祸害我一个就够了。&rdo;这话听起来略有些奇怪,老太太却没多想,只因马嬷嬷拿着一个红封进来了,禀告道,&ldo;老夫人,这是方家送来的庚帖,您要不要看看?&rdo;老太太漫不经心的摆手,&ldo;看什么,总之是要推掉的。观主那里你可打点好了?&rdo;方志晨高中探花后在裴氏的安排下与虞思雨见了一面,双方都很满意,没过多久便遣冰人上门说亲。因老太太与裴氏母亲乃几十年的老朋友,说一声情同姐妹也不为过,就是有心拒绝也不能做得太露相,便让她先把庚帖送来,届时只说两人八字不合也便罢了。&ldo;早商量好了,这两个八字定是合不上的,可惜了一桩大好姻缘。&rdo;马嬷嬷一面叹息一面将庚帖收入袖袋。两人打的并不是什么哑谜,稍微往下琢磨琢磨便知说的是哪件事。因精心妆扮而姗姗来迟的虞思雨正巧听了个全乎,脸上喜色尽去。晚秋给她打了好一会儿帘子也不见她迈步,提醒道,&ldo;大小姐,老夫人只等着你一个了。&rdo;虞思雨这才如梦方醒,脚步虚软的进去。老太太见她那如丧考妣的样儿,自然知道她听见了,却也并不解释因由,也不开口安慰,但凡她有点脑子便知道方家绝不是富贵乡,却是安乐塚,让人死也死的不明不白。&ldo;人既已到齐,那便走吧。&rdo;她淡淡摆手。虞思雨应诺,略略低头掩饰自己怨恨的表情。白云道观里果然人山人海,好在观主早有准备,为达官贵人们安排了最舒适的住处。虞品言负责醮会防务,将祖母与妹妹送入厢房后便匆忙离开。祖孙三人稍事休整,拿上祭品便直奔雷祖殿。殿外站着两排龙鳞卫,剑戟耸立,阵仗森严。能让龙鳞卫亲自守护的,其身份必定不凡,十有八九是皇族中人。老太太站在原地踌躇片刻,转身便想离去。一位老嬷嬷拿着两炷高香出来,分别插在殿门两旁的青铜大鼎中,看见祖孙三人,忙开口打招呼。老太太回头一看,却是太子妃的奶嬷嬷宋氏,当即露出个惊讶的表情,&ldo;原是宋嬷嬷。这里面的贵人竟是太子妃娘娘?娘娘不是……&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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