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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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小土听到顾射受了伤，脸都吓白了，连忙跑到楼上去伺候。&ldo;罢了，都累了，不如都歇下吧。有事明日再说。&rdo;老陶道。金师爷等陶墨回来原本是想解开谜团，但听老陶这么说不由有些不太甘愿，却也无可奈何，只好把满腹疑问暂且搁下，与他们一同回房休息。郝果子原本想从陶墨口中打听点什么，但见他回到房间便闷头倒在床上，不敢再问。一宿无言。至清晨，金师爷等人陆陆续续下楼。陶墨和郝果子又是最后一批。陶墨下楼看到顾射在座，不由一怔。尽管昨夜心中将老陶的话翻来覆去想了数遍，并暗暗下定决心要与顾射划清界限，但一见到他，那些保证那些决心瞬间破了功，两条腿不由自主地就挪到他的面前，嘴巴自顾自地张开道：&ldo;你的伤怎么样了？痛吗？&rdo;顾射淡淡地摇摇头。怎会不痛？他从小到大除了娘亲去世的心痛之外，就属这次最痛。但痛是感觉，说与不说都会痛，既然如此，他何必说出来？他虽然没说，陶墨看他不同以往的苍白脸色也能猜出大概。&ldo;你，你吃清淡些吧。&rdo;他也不知从何安慰起。金师爷听他说得缠缠绵绵，却半天没说到点子上，不由有些上火，抢话道：&ldo;不知何方鼠辈这样大胆！不如我们报官捉他？&rdo;老陶道：&ldo;只怕拿不住。&rdo;他说着，朝陶墨看了一眼。陶墨心领神会。老陶是在暗示他没有捉住。金师爷叹了口气道：&ldo;说得也是。这里的县令不叫人拿住已经是谢天谢地，哪里还能拿住别人。&rdo;陶墨在顾射旁边的空位上坐下，两只手自发地帮他布菜，眼睛却看着金师爷，问道：&ldo;你昨日不是说去见侯师爷？如何？&rdo;金师爷道：&ldo;我说我是东家派人打听案子的，他虽有些不大高兴，倒也未曾起疑。&rdo;老陶道：&ldo;这便好。他可透露了什么消息？&rdo;&ldo;可风紧得很。&rdo;金师爷慢条斯理喝了口粥，才接道，&ldo;不过口风再紧也没用。只要有风，我就能听出味来。他让我不必担心此案，说是上上下下毫无疑点，定能定谳。&rdo;郝果子冷笑道：&ldo;放屁。这样还叫毫无疑点？&rdo;&ldo;这说明什么？&rdo;金师爷冲他一眨眼睛。老陶接话道：&ldo;毫无疑点是虚的，上上下下才是真的。&rdo;&ldo;什么意思？&rdo;桑小土悄悄问郝果子。金师爷道：&ldo;上上下下都打点好了。&rdo;老陶皱眉道：&ldo;莫不是连刑部都打点妥了？&rdo;金师爷道：&ldo;何必打点刑部？只要打点好通着刑部的关系，这就算上上下下都打点好了。再说，樵夫是自愿认罪，再清楚明白不过的案子，就算没打点，以刑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作风，只怕也会睁一只眼闭一眼。&rdo;陶墨沉下脸道：&ldo;这是一条人命！怎么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地睁一只眼闭一眼？&rdo;金师爷道：&ldo;东家是新官上任，见过的案子少。刑部是什么地方？天天听得看得都是大案，他们手中多的是灭门惨案。一条人命与满门几百条人命相比又如何？&rdo;陶墨下意识地反驳道：&ldo;话不可这么说。一条命也很珍贵的。&rdo;他说完之后，又自觉反驳无力。&ldo;每个人都只有一条命。&rdo;顾射突然开口。陶墨眼睛一亮，拼命点头。金师爷长叹，&ldo;可惜，天下做如此想的官太少了。&rdo;郝果子道：&ldo;少又不是没有。有我家少爷不就好了。&rdo;金师爷忽而笑道：&ldo;我突然希望东家有朝一日能官拜刑部尚书，或大理寺卿。&rdo;陶墨听得连连摆手，&ldo;我，我当个县官尚且不济，怎敢如此奢望？&rdo;金师爷哈哈一笑。他原本只是随口一句，倒也并非真有此意。陶墨目不识丁，当个县官已是勉强，想上达三公九卿的确是异想天开。顾射看着陶墨帮他剥着蛋壳的侧脸，眼神一柔。&ldo;京官束缚甚多，倒不如地方官造福一方百姓来的痛快。&rdo;陶墨闻言抬头，见他眼波温柔，一时竟痴了。&ldo;咳。&rdo;老陶干咳一声，&ldo;金师爷他们还不知昨日发生之事，少爷不如说一说吧。&rdo;陶墨慌忙回神，脸上红晕阵阵，支支吾吾半晌才定下神，将昨日发生之事一一道来。他口才平平说得并不精彩，但郝果子和桑小土一看顾射包扎的伤口，眼前就仿佛出现了昨日惊险的画面，个个大惊失色。陶墨说着说着，想起昨日顾射推开自己的表情，后知后觉地出了一身冷汗。若是当时顾射没有发现那支箭，又或是发现了却没有及时推开，那他今天就不能坐在这里了。老陶昨日听陶墨说起这件事只是当事来听的，不曾有特殊感觉，如今再听一遍，看旁人变幻多端的神情，才惊觉顾射竟是舍身救了陶墨的。毕竟顾射再聪明，也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那种情况下断不可能靠一张嘴说退对方。推开他应当是出自顾射本能的反应。也就是说，顾射的下意识是在保护陶墨的？老陶很快推翻这种轩想法。或许只是顾射救人的本能罢了。陶墨看到众人都沉默不语，知他们都被昨日之事吓住，安慰道：&ldo;都过去了。那人说不定是附近的强盗。&rdo;顾射道：&ldo;并非强盗。&rdo;众人目光齐齐朝他看来。&ldo;这样身手的强盗何必在荒郊野外守株待兔？&rdo;顾射道。老陶道：&ldo;那依你之见？&rdo;顾射平静道：&ldo;是杀手。&rdo;郝果子和桑小土都觉得后颈一凉。金师爷忍不住捧起粥碗，用双手捂着。老陶道：&ldo;你是说，那人就是冲着你和少爷去的？&rdo;顾射别有深意道：&ldo;比起刺客，我更好奇另外那个出来阻止的人又是谁。&rdo;老陶不自在地别开脸。顾射嘴角微动，似笑非笑。郝果子脱口道：&ldo;什么人要杀少爷？难道是黄广德？&rdo;老陶皱眉。郝果子自知失言，立刻垂头忏悔。金师爷道：&ldo;你们口中的黄广德可是洛城知府？&rdo;从黄广德这个名字出现起，陶墨的脸色便不太好看，听到洛城知府四个字，更是难看到了极致。金师爷看他脸色，知道其中另有隐情，却识相地没有追问下去。顾射突然道：&ldo;也有可能是杀晚风的凶手。&rdo;金师爷道：&ldo;有此可能。那人能买通县令，疏通上下，说明神通广大！四周定然布满他的眼线。说不定，我们已经被人盯上了。&rdo;光天化日，因他的话竟变得阴森起来。看郝果子和桑小土不断地看着周围，老陶叹气道：&ldo;我们不如先回谈阳县再做计较。&rdo;此言立刻得到金师爷等人一致赞同。谈阳县到底是自己的地盘。几人当下回去收拾行李。顾射想起顾小甲独自回谈阳请讼师，不由轻轻蹙眉。&ldo;你在担心什么？&rdo;一直关注着他的陶墨问。顾射道：&ldo;伤口痛。&rdo;陶墨大为紧张道：&ldo;要不要我带你去看大夫？&rdo;顾射摇头道：&ldo;歇歇便好。&rdo;陶墨原本想亲自送顾射回房间，但目光扫到一旁的桑小土和老陶，原本迈出去的步子就这样地收了回来。&ldo;你随我来。&rdo;不给他任何拒绝的机会，顾射向陶墨丢下话，便往楼上走去。陶墨不敢看老陶的脸色，抬步跟了上去。67、新仇旧恨（四）同样的房间，顾射住得便与别个不同。盆栽是修剪过的，床上铺的盖的全是崭新的。香炉摆在茶几上，冉冉地冒着香气。顾射在桌旁坐下，悠然地斟了两杯茶。若非他臂膀上的绷带太过惹人瞩目，陶墨几乎以为他们并未离开谈阳，顾射一如往常地邀他下棋，而他也如平常那样地来赴约。&ldo;你有心事？&rdo;顾射将其中一杯推到桌子的另一边。陶墨犹豫了下，终究在桌子那边坐下。&ldo;没有。&rdo;顾射道：&ldo;说谎。&rdo;陶墨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在顾射面前，他总是无所遁形。老陶的话成了他的心结。尽管他心中一再说服自己，顾射是顾射，顾射之父是顾射之父，但每每他找借口逃避时，父亲含恨而终的样子便浮现在眼前，叫他。&ldo;老陶对你说了什么？&rdo;顾射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下。陶墨这样的反应略出他的意料。陶墨惶然抬首，&ldo;你怎么知道……&rdo;顾射道：&ldo;与我有关？&rdo;陶墨慌乱地别开双眼，不敢与他正视。顾射道：&ldo;因为我是顾弦之？&rdo;陶墨一愣，不明他所言何意？顾射缓了口气道：&ldo;你不必口口声声称我为顾公子，叫我弦之。&rdo;陶墨心不由自主地狂跳起来。他讷讷道：&ldo;我字舞文。&rdo;他从未觉得自己的字起得这般可笑，明明大字不是一个，却偏偏叫了舞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