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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知怎么的,虎子那句‘倒真与少爷是一对儿绝配’却犹如生了根一般,在凌孟祈脑中挥之不去。
他禁不住就想到了方才陆明萱与他说话时那真诚的语气和眼神,他自小不被父亲和家人所待见,察言观色几乎成了本能,自然能体会到她的真诚是发自内心,而非装出来的;随即他又想到了自己初进国公府,乍见陆明萱的那一日,当时他便觉得这姑娘是国公府一众姑娘里最漂亮的一个,却没想到她不但漂亮,心地还那么好,只可惜,她不是自己能肖想,至少不想现如今的自己能肖想的……
再说陆明萱坐了马车往回赶,半道上,她有意找借口将两个跟车的婆子打发去外面跟车夫一块儿坐在车辕上后,才压低了声音向一旁今日自出了家门,她便一直没对其解释过自己行为,只让其寸步不离跟着自己的丹青道:“你今日跟着我,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了,该听的不该听的也都听了,现在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愿意跟着我,只是跟着我吗?”
她今日是有意什么都不与丹青说,却直接将她寸步不离带在身边的,就是想看她沉不沉得住气,事实证明,丹青很能沉住气,一直都未问她一句,也没对她说过半个“不”字儿,但心中看起来却自有丘壑,嘴也极紧。
这正是陆明萱想要的人,所以她才会选在这个时候问丹青愿不愿意跟着她,只是跟着她。
陆明萱说这番话时,一直没看丹青一眼,但丹青却分明觉得,自己心里想什么姑娘都知道,自己在她面前根本无所遁形,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但她却觉得这样的感觉并不坏,跟一个聪明,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主子总比跟一个浑浑噩噩的强,尤其这个主子还愿意信任自己,栽培自己,大有将自己当心腹培养的架势……她沉默了良久,终于开了口:“奴婢愿意跟着姑娘!”
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忽视的郑重。
陆明萱就抿嘴微笑起来。
回到家中,陆中显和陆明芙还没回来,陆明萱松了一口气,敲打了一番车夫和跟车的两个婆子,说事涉国公府的公子,严令他们不得将今日之事说出去后,才打发了他们,回了自己屋里歇息。
只是梳洗一番躺到床上后,陆明萱却怎么也睡不着,不自觉便想到了凌孟祈,想起后者生了那样一副绝世姿容,本该受尽万千宠爱才是,谁知道如今却落得这样一副境地,就好比一块上好的美玉掉入了泥淖里,还不知道何时才能自泥淖里挣扎出来,又怎能不让人唏嘘感叹?
因人度己,不由又想到了自己的处境,如今瞧来虽好似是坦途一片,却只有自己才知道,那坦途下是薄冰,一个不慎那薄冰便有可能皴裂、破碎,让自己掉进彻骨的冰水里,如前世那般,再无重见天日之日,所以,她一定要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谁也伤害不了她也不敢伤害她的地步,——陆明萱再一次在心里下了决心,才慢慢睡着了。
等她一觉醒来,天已快黑了,陆中显和陆明芙也已回来了,带回了一大堆农家自产自制的各类肉菜干货并点心等,瞧着卖相虽不怎么样,吃起来却自有一番风味,晚饭父女三人便是吃的这些东西,都是十分尽兴。
接下来两日,陆中显没有再出门,一直留在家中陪两个女儿,父女间虽不比母女间可以一起谈论衣服首饰说体己话儿之类,但对于父女三人来说,只要能静静的伴在一起,已是最大的幸福与享受。
只可惜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太快,父女三人都觉得才只眨眼间,已到了初五,陆老夫人事先说好使人来接陆明萱和陆明芙回国公府的日子。
该说的话昨儿夜里陆中显已与两个女儿都说了,不外乎与她们进国公府之前说的那些话一样,末了又拿了两个荷包出来给她们,说让她们留着打赏下人用。
陆明萱与陆明芙都不收,说她们的银子够用了,事实也的确如此,上次陆中显给她们的银子她们本就未用完,进了国公府后每月又跟国公府的姑娘们一样有五两银子的月钱,虽不算多,要打赏个什么凑个份子什么的,却是足够了。
软硬兼施的逼陆中显将银子收起来后,姐妹二人又说起另一个她们共同关注的话题来,那就是陆中显到底什么时候才为她们娶一位新太太进门?直逼得陆中显答应她们过了元宵节后一定请媒人上门后,姐妹二人方满意的离开了正房,各自回了房间歇息。
初五来接陆明萱和陆明芙回国公府的仍是上次的胡妈妈和辛妈妈,将箱笼装了车后,陆明萱与陆明芙便上了马车,因国公府明日请客吃年酒,陆中显要过去帮忙,便骑了马与姐妹二人同行,如此一来,姐妹二人倒是不必向陆中显辞行了。
回到国公府,陆明萱与陆明芙先回房换了衣裳,然后便自陆老夫人起,去长辈平辈屋里都转了一圈,并送上小礼物,都是陆中显提前准备好的,虽不值什么,到底是一番心意。
一直到午时时分,姐妹二人方算是见完了礼,复又折回荣泰居,陆老夫人先前已说了,让二人过来用午饭。
吃完午饭,陆老夫人依例要睡中觉,陆明萱与陆明芙随着张嬷嬷服侍了一回,待陆老夫人躺下后便要离开,不想却被陆老夫人唤住,自枕头底下摸了两个荷包出来,笑眯眯的递与二人道:“这是给你们姐儿俩的压岁钱,你们其他姊妹的大年初一我已给了,就只剩下你们两个的还没给,如今总算是了了一桩事。”
陆明萱与陆明芙掂着那荷包沉甸甸的,本不想收,但陆老夫人已说了是压岁钱,“长者赐不敢辞”,便也只能道谢收下,然后离开了荣泰居。
待回到空翠阁打开一看,全是莲子米大小的金豆子,粗略估计一下,少说也有二十几两,换算成银子便是二百多两,姐妹两个一时都有些回不了神,她们本还以为陆老夫人就象征性的给点金银锞子的也就罢了,谁知道却给了这么多金豆子,她老人家这压岁钱也未免给得太大方了罢?
陆明芙因忍不住小声说道:“也不知道老夫人给其他姑娘们给的是多少?且不管老夫人给她们的是多少,咱们的都不能让她们知道才是,不然又该横生枝节了。”顿了顿,又附耳与陆明萱道,“我总觉得老夫人对咱们姐妹太好了一点,你说她老人家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我怎么总有一种她老人家是在养猪,等养肥了我们,便会立刻卖出去的感觉?”
陆明萱哭笑不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陆明芙才好,只得道:“难道老夫人对我们好还不好,说明我们讨人喜欢嘛,难道非要弄得猫憎狗嫌的你才高兴?再说了,你承认自己是猪,我可不承认,别把我跟你混为一谈啊!”
“我们是亲姐妹,我如果是猪了你难道会不是?”陆明芙撇嘴,遂也不再多说,自回房整理箱笼去了。
伴香与伴琴见陆明芙走了,忙各捧了一堆东西,满脸堆笑凑到了陆明萱跟前儿来,一个道:“姑娘的箱笼方才奴婢们已经整理好了,倒是奴婢过年家去时,奴婢的老子娘做了一些鱼鲞和酱黄豆,让奴婢带些回来姑娘尝尝,还望姑娘别嫌弃粗陋才好。”
另一个则道:“奴婢的娘给姑娘做了几双鞋,让奴婢带回来,说若是姑娘穿着好,以后再做了来孝敬姑娘。”
一边说着,一边还不忘不着痕迹的将本来服侍在陆明萱身侧的丹青挤开。
陆明萱冷眼看着,也不出声制止二人,若丹青连这些小事都应付不来,她也没有栽培她的必要了。
次日是定国公府请吃年酒的日子,国公府一早便张灯结彩,自巳时起便有客人陆陆续续来贺了。
陆老夫人与陆大夫人陆二夫人都是妆扮一新,领着同样妆扮一新的一众姑娘们早早便等在了荣泰居的敞厅里,今日乃是请吃年酒的第一日,有分量的客人一般都是今日来贺,其中必定不乏与陆老夫人身份辈分相当的,马虎不得。
众姑娘又以陆明凤和陆明珠最为显眼,二人一着玫瑰红净面妆花禙子,衣角和袖口都绣了大朵大朵的玉芙蓉,耳边一对掐丝小灯笼耳环随着她的一举一动轻轻摇晃,说不出的妩媚动人,一着缕金挑线百蝶撒花裙,戴鸾鸟展翅金步摇,眉眼间与生俱来的傲气与大红的衣裳相得益彰,恰如那春兰秋菊一般,无形中便将其他姑娘的风头都给压了下去。
被这两人压下风头去,其他姑娘也就罢了,惟独陆明雅满心的不忿,本来她今儿个也穿了新做的衣裳戴了新打的首饰,满以为能大出一回风头的,谁知道又沦为了陆明凤和陆明珠的陪衬,她不敢抱怨陆明凤和陆明珠,于是只能将矛头对准了陆明萱和陆明芙,向自己的贴身丫鬟有意用压低了却刚好够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也不知道祖母怎么想的,竟让她们两个也跟我们一块儿出来见客,待会儿客人问起她们是什么身份时,可该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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