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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茶已经凉透,季翊也没喝下一口茶。楼音起先还与他说话,他也只是不咸不淡地应两句,楼音索性便下逐客令。
“天色不早了,你回去吧。”楼音看着窗外,淮河边上种了大量柳树,冬季里只剩光秃秃的纸条,看起来美感全无。
“嗯。”季翊应了一声,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说道,“陶然居也有大量柳树。”
楼音的外祖父是个文人,除了爱梅竹菊松外,也爱柳树,陶然居的柳树林在京都甚是出名,一到春天,那漫天的柳絮可与冬天的鹅毛大雪媲美。这等景观,对于别人来说是奇景,但对楼音来说,却是要命。在她还不记事的时候,便被几个乳母带着去御花园转悠,那年春天柳絮纷飞,小小的楼音往那柳絮下一站便呼吸不过来,差点因此丧了命,至此之后,皇宫里再也没有柳树,而每年春天,楼音也不会踏进外祖父的陶然居一步。
季翊如此一说,倒仿佛是在关心她似的。
“早就不成活了。”楼音满不在乎地说道。在她外祖父去世后,这些柳树也像是随主人而去一般,每年死上几棵,到了这两年,差不多已经死光了。
“那……”季翊举起手里的茶,说道,“提前以茶代酒,恭贺公主乔迁之喜。”
他嘴角带着笑,一点点蔓延到眼角,到眉梢,看着楼音,一口喝下那已经凉透了的酒。楼音笑着举杯,也喝下被子里的酒。季翊今日找上门,待了这么久,不过就是为了问出这样一个答案。
陶然居是幌子,想印证京都里的传言才是今日的来意。
两人已无话,楼音没有再待下去的意思,便起身说道:“天色不早了,我回去了。”
她转身,袖子却被拉住。还没来得及回头,便被拉进一个坚实的怀抱。隔着厚重的衣衫,楼音感觉不到他的体温,只觉得他的力道大得让自己动弹不得,推也推不开他。
季翊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拂上她的后脑,将她按在自己胸膛上。低着头,埋入她的颈窝,贪婪地呼吸属于她身上的味道。
感觉到颈窝一阵阵□□,楼音又用力推了他一把,可惜无济于事,她垂下双手,每吸进一口气,都是他身上的药味儿。
“你做什么!”楼音的声音里带着怒意,但季翊却似没感觉到一般,手指穿过她的发丝,轻轻地拂动,将灼热的呼吸尽数呼在了她的脖颈上。
“我知道你想要做什么,我替你去做便是,你不用做这样的事情来吓我。”他的双唇凑到楼音耳边,语气轻柔而缓和,“毕竟前世的事情,我不想再发生第二次了。”
*
三日后,一道圣旨传了下来,虽是意料之中,但也像是一块重石,砸入了京都这道平静的湖中,激起了一道道波澜。
南阳侯几乎就是内定的景隆驸马,这是人人皆知的,毋庸置疑,即便关于皇帝即将赐婚的流言也传遍了京都,但真的圣旨下来,还是有些惊讶。
而赐婚的圣旨是太子亲自替皇帝拟的,若说整个京都,除了皇帝以外,许是他最为楼音的出嫁感到高兴了。以前总觉得父皇允许她干政,是隐隐威胁着自己的储位,而父皇也常常表露出偏颇的意思,让太子这些年一直惴惴不安。但楼音一旦出嫁,对他的威胁便少了大半。
他松了松领口,看着长福将圣旨拿了出去,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转身便去了长春宫。
纪贵妃早就在宫里候着太子了,见他步行而来,匆忙问道:“如何了?”
“圣旨是儿子拟的,年后便出嫁。”太子松懈了下来,斜倚在榻上,叫了小宫女来为他捏脚。
纪贵妃见他一脸惬意,不由得皱了眉头,“你以为出嫁了便完了?”
太子有些不耐烦,嘴里“啧”了一声,也没抬眼去看纪贵妃,说道:“嫁人从夫,在夫家眼皮子底下,她还能翻出花来不成?”
但是纪贵妃却没有太子这样好的心态,尤其是这指婚的旨意一下来,她心里更是觉得不对劲,皇帝肯定是问过楼音的意思才赐了婚,而这段时间楼音从未消停过,两只眼睛盯紧了朝廷里的事不放过,怎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同意出嫁?
“你可别小看了她。”纪贵妃推了一把太子,叫他坐直了,“即便是嫁人了,南阳侯背后可是整个清河一族,世家势力不可小觑。”
纪贵妃这么一说,掐灭了太子心里那一点点松懈的苗头,他倏地坐直了,心里又回味儿过来,这些日子他与楼音势同水火,皇帝也是看在眼里的,若真是认定了他这个储君,那皇帝一定会劝楼音收敛,毕竟皇帝不能护她一世。可皇帝没有这么做,他放任了楼音对朝政的干涉和对太子的不敬。但太子原本以为皇帝将楼音嫁给南阳侯是给楼音铺后路,因为楼音自小便与自己不合,性子刚烈的她不可能在这时为了日后的庇护而转变了态度,若是有了整个清河世家做婆家,那太子登基后顾忌世家的势力,也不会把楼音怎样。
可换一个说法,世家可以是楼音的庇护,也可以是为虎添翼。若是楼音利用了这一把利刃来对付自己,那可比她单枪匹马有力多了。
太子想到这儿,草草将靴子忘脚上一套便要走,也不顾纪贵妃在后面叫他,连披风都忘在了长春宫,就这么冒着寒风登上了轿撵,匆匆回了东宫。
东宫内,尤暇抱着玓儿,正在哄他睡觉,看见太子脸色青白地回来了,便把孩子交给了乳母,并屏退了所有下人,但她也不急躁,先是将准备好的姜汤吹得不烫了,递给太子,说道:“殿下在外面受寒了,先喝一碗姜汤暖暖身子吧。”
太子现在根本没有心情喝姜汤,他推开碗,说道:“今日父皇让我帮他拟旨,为南阳侯和楼音赐婚。”
太子在东宫从来都是直呼楼音的名讳的,尤暇早已习惯,她坐到太子身侧,示意他继续说下去。但太子见她不急不缓的样子,心里有些烦躁,“你不觉得,她若是嫁给南阳侯,有了世家撑腰,野心会更膨胀吗?”
尤暇随手拿了一颗橘子,慢条细理地剥皮,像是聊家常一般说道:“殿下会不会想太多了,女子嫁人后便一心相夫教子,哪里还有其他心思呢?”
“她不一样!”太子拍了一下桌子,伸出手抖了抖袖子,脸上莫名地涨红,“且看我大梁历朝历代,和她一样干政的公主,只有德雍圣祖,那可是做了皇帝的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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