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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暇将剥下来的橘子皮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又去撕橘瓣上的经络,懒懒地说道:“德雍圣祖是因为当时天子无后,才立了公主做皇上,殿下您是正统的储君,急什么。”
“妇人之见!”太子觉得尤暇头一次不懂她,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她与楼音是表姐妹的原因,“当时天子无后,是那么巧合的事情吗?后宫三千佳丽,年年都有皇子诞生,怎就养不活一个?”
尤暇剥好了橘子,递到太子嘴边,可他却拍开尤暇的手,尤暇不由得嗤笑了起来,“多年前,老侯爷还在世时父皇便表明了要当时的南阳侯世子做驸马,当时殿下怎么不急?前些日子南阳侯请旨尚公主,父皇修建公主府,那时候殿下怎么不急?如今圣旨已经下了,殿下再急又有什么用?”
这话让太子一时语塞,当年皇帝表明这个意向的时候,他都还是个整天跟着太傅背书的小皇子呢,哪里有这心思去琢磨这些利益。而随着年龄增长,他与楼音矛盾越来越激烈,甚至开始觉得楼音威胁到了他的储君之位,他却开始盼着楼音早点嫁人生子,便没有精力来与他作对了。甚至在今天为皇帝拟旨时,他都是这么想的,若不是纪贵妃今日的一番话,他还想不到这一层。万一南阳侯贼胆包天,作为楼音的助力,那可如何是好?
他急得搓手,看见尤暇一脸淡定,便以为她有了主意,于是问道:“暇儿,你怎么看?”
尤暇抬起眼帘看了他一眼,说道:“公主身为女子,早晚都要嫁人。放眼这大梁,还有比南阳侯更合适的驸马人选吗?自然是没有的,那么只要不出意外,公主总是会嫁给南阳侯的。父皇选中南阳侯,除了他身份高贵以外,最重要的是一表人才,人品贵重。若是没有南阳侯,公主的驸马换做了别人,也不会是个小人物,说不定比南阳侯还要更具有威胁力,只不过样貌年龄上不如南阳侯有优势罢了。所以殿下此刻担忧又有什么用?公主即便不嫁南阳侯,难道就一辈子不嫁人了吗?”
成亲这大半年来,太子越来越听信尤暇的话,经她如此一说,心里确实宽慰了不少,但那股忧虑还是没办法消除,他问道:“那如今如何是好?”
尤暇叹了一口气,她说道:“殿下究竟在怕什么呢?公主除了父皇的宠爱,几乎是一无所有的,她能拿什么与您争呢?中央军权在王统领手里,边境军权在妾身父亲手里,虎符由父皇握着,而您才是名正言顺的储君,公主性子顽劣,平日里与您打打闹闹便算了,难不成殿下真以为她有能力与您争储君之位?”
太子张了张口,却难以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他与皇帝做了二十年的父子,他自然能感觉到皇帝的心思。自从皇帝抱着幼年的楼音上朝的那一天,纪贵妃便开始忌惮楼音了,后来两兄妹慢慢长大,皇帝竟同意让楼音一个公主干政,这时纪贵妃与太子便已经觉得苗头不对了。况且皇帝常常隐隐表达自己对太子的不满,气急时还骂他毫无治国之才,还不如他的妹妹,这难道还不能说明皇帝的心思吗?且平日里从皇帝的一言一行里,太子也能感觉到,皇帝决不是没有动过其他心思的。说一说也就罢了,大梁可是有公主做皇帝的先例摆在那里的!
看太子眼神里的不安,尤暇正了正神色,宽慰道:“殿下若真是担忧,倒也不用急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您始终是占着优势的。储君是国家大事,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父皇是不可能说变动就变动的,您且放宽心。”
☆、49|第49章
要说这朱元庆父子进京后,当真过得顺风顺水。在户部谋了个肥差不说,还在京都这寸土寸金的地方置了一处宅子。
但要说不顺心的事儿,便是朱安和不适应这京都的冬天,一刮风下雪的,他就病倒,如此反反复复几回,如今已经卧病不起了。
妙冠真人早几天听说了这事儿,倒也不太在意,生老病死他本就比一般人看得更透彻些,依然在金华殿里炼丹,穿着一身丝绸的道服,被汗水浸得湿透了。
这一日,小弟子进来通报了好几次,妙冠真人都未曾搭理他,只专心致志地围着炉子,把握着火候,一边摇着扇子一边念念有词。
直到万事俱备,将事情交给了他人,他才放心地看了一眼身后的小徒弟,说道:“什么事儿?”
小弟子穿着棉袄,被这炼丹房的火炉蒸得汗水大颗大颗地往地上滴,没一会儿便打湿了一片,好不容易妙冠真人搭理他了,他恨不得把真人拉到宫外去见见那朱庆元,免得他一遍又一遍地让自己进来通传。
“师傅,外面那朱公子已经等候多时了,求您一定去见他一面。”
妙冠真人随手拿起毛巾,擦着脸上的汗,问道:“他可说是什么事?”
小徒弟伸手去帮妙冠真人擦汗,连背上也哼哧哼哧地擦着,并说道:“说是他的父亲病重,想见见您。”
“哦。”妙冠真人身上没了汗水,舒爽了,又换了一套干净的衣裳,披上袄子,提腿就往外走去。小徒弟以为他总算要出宫去见见朱庆元了,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再不用往这炼狱一样的炼丹房跑了。
可没想到,妙冠真人却是往养心殿去。
“师傅!”小徒弟脸一下子就耸拉了下来,“您不去看看?”
“生死福祸乃人生常事,大可不必太在意。”妙冠真人一边走着一边说道,“况且我去了他的病也不见得会好。”
朱家父子与他流着相同的血脉确实不假,可毕竟多年来从未谋面,朱家父子却打着他的旗号在京都得了许多好处,他不理世事只当做不知道,但也不打算再与他们有更多的牵连。
“师傅您就去瞧瞧吧!”守宫门的禁军见着是妙冠真人的亲戚,于是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地进来通报,别人不烦,这小徒弟也烦了,他哭丧着脸说道,“指不定真的病得很重呢?毕竟是师傅您家里唯一的一脉了,你还是去……”
“行了,我这就去。”妙冠真人松了口,却不是真想去探病,他只是看到了楼音的轿撵往养心殿去了,想到了近日的平州贪官一案,心里却总觉得不是滋味儿,他得去敲打敲打朱家父子。
出了宫,看见朱庆元亲自站在风雪里候着,他一眼望向这边,喜出望外,连连挥手,喊道:“伯公!伯公!我在这儿!”
这几日一直飘着小雪,隔着老远妙冠真人也看不清外面的景象,只觉得裹着厚衣裳的朱庆元像一只摇摇摆摆的冬瓜,他慢吞吞地走过去,说道:“你父亲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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