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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原本比想象的要顺利,这样的夜晚,梁禛居然不在屋内。因梁禛本人就在客栈,他并未对客栈的布防再做额外的调整。当吴怀起顺利摸进梁禛房间,发现梁禛房间没有人时,激动得心脏止不住砰砰狂跳起来!他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开始对房间进行搜索。
不幸的是,当他绕过书桌,刚拉开书桌柜门就要查看时,书桌突然意外的发出两道咔嚓声,窸窸窣窣抖落一抔粉尘后,便轰然坍塌了!那坍塌声在这样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震耳欲聋,吴怀起呆立当场,他实在没想到书桌会突然就自行解体了,难道这是梁禛新设计的预警方式?
吴怀起飞身扑向窗户,不知周波是否已经得手,自己暴露了,只求他能成功逃脱。他的脑子飞速旋转,他要尽最大努力减轻自己任务失败带来的后果。他迅速将原本藏于背后,只做备用的马刀拿在手中,而将腰间的佩剑塞至身后。
刚掀开窗,待要翻出,嗖嗖的箭矢破空声已至面门。他压根不避,抬手将马刀抡了个浑圆。待得冲破箭阵,落地院内,院内已然灯火大亮,迎面便有一队锦衣卫抄着绣春刀冲杀过来。吴怀起牙关紧咬,抬刀直劈当先一人面门,一把马刀舞得风生水起。吴怀起师从白音,匈奴人格斗花招很少,讲究实效,刀法大开大合,威力十足,劈扎斩撩、挑点抹缠,一路下来,全是攻势,招招狠准威猛。
一番冲杀后,锦衣卫不敌,吴怀起已然冲杀至客栈外的侧街上,待逃至客栈旁的小巷子,耳旁刀风阵阵,梁禛追上来了。梁禛刀法凌厉又缠绵,刚柔兼俱,刀刀雄健骠悍,又紧密缠身、连绵不绝。一时间吴怀起竟无法摆脱纠缠,情急时刻周波和潜伏在客栈外的三名羽林卫杀将过来,梁禛见来者众多,自己只孤身一人,便放弃了追击,眼睁睁看着五名身着夜行衣的刺客没入黑暗。
梁禛心绪大震,他看见了蒙古人!马刀乃蒙古人特有的直身长刀,此次夜袭客栈的这位,使的便是一把带血槽的反复锻打的钢铸马刀,这种反复锻打的钢刀在蒙古,是战场将领才能使用,因资源和技术受限,大部分蒙古人是使用多次锻铸的铁刀。且此人刀法刚猛,进攻远远多于防守,一路下来罕有人能跟他对抗,这种看来颇有些顾头不顾尾的刀法,是典型的蒙古人的打法。
因白音、巴拉和特木尔长期居于幕后,朱成翊上台时间又过短,梁禛只见过做羽林卫指挥使的彭錾,并未发觉羽林卫已然被朱成翊偷捡回来的蒙古人把持了,故此次交锋给他带来的冲击委实巨大。虽说西北尚有蒙古人未灭,但他们已是不成气候的散兵游勇了,活动方式也是游击为主,从未如此这般主动出击过。两日前的卫所火灾多半也是他们的手笔,突然出现在河间城的蒙古人,如此频频动作,再加上己方在明,敌方在暗,梁禛的忧虑不无道理。
梁禛心潮翻涌,自捉住齐韵以来,已然两次被对方袭击,虽说对方并未得手,但嫌犯境地已然非常不安全了。城中兵卒日夜搜查,哪能有什么悍匪的活路,今日才发觉,悍匪不足虑,而是被蒙古人盯上了!
今夜此人摸进了自己的房间,要不是自己的书桌几个时辰前被自己一拳打裂,刺客一碰便倒,发出了惊天巨响,他们一干锦衣卫还不能发现蒙古人来了!隔壁就是齐韵的房间,要是嫌犯今夜出现什么意外,坏了肃王爷的大计,自己只能自杀谢罪了……
蒙古人是什么时候盯上齐韵的?很明显蒙古人是为齐韵而来,或许还有朱成翊……蒙古人来趟河间城这摊浑水,可不是好事,蒙古人的目的或许就是肃王爷的心头刺——“废帝”。
捉了废帝带去蒙古,昭告于天下,中原的正统在此,肃王爷便一辈子也别想安心称帝了。且在连续多日的全城大搜捕中均未发现蒙古人的踪迹,足见对方实力超群,而今晚的交锋也确实证明了这一点。
因王爷要求秘密搜捕,此次出京锦衣卫只出动了不多的人马,而河间锦衣卫卫所的人也不够多,河间守备接到的只是抓捕齐振的命令,其余事项皆不可说。如此左支右绌疲于应付委实不利于抓捕任务的顺利开展,梁禛陷入深深的为难境地……
回到客房的梁禛端坐在凳子上,腰背笔直,浓眉紧锁,眸光沉沉,身后是破碎的书桌,罗成带了几名校尉从这堆碎木块中搜寻有用的物品。
见梁禛忧心忡忡的模样,冯钰开解道,“锦衣卫抓捕朱成翊及齐振,任务繁重,人手本就不足,接着拨出了一队人马专门守卫嫌犯,又占去人手,如若还要分心与蒙古人纠缠,委实太难!为何不将嫌犯交予河间守备刘大人?刘守备驻军河间多年,经验老道,还怕那匈奴人再来侵扰?”
梁禛思虑片刻,摇摇头,“此法尚可,只是,只有千年做贼的,哪有千年防贼的。不若,让刘守备送嫌犯回京,引得蒙古鞑子出动,我等殿后截杀蒙古鞑子……”
“甚好!”冯钰抚掌大笑,转身便招呼人取来文房四宝,铺在饭桌上,只待梁禛签发路引好做此“引蛇出洞”之局。
次日,齐韵起的甚晚,夜里吴怀起动静颇大,齐韵挺担心他,便一直瞪着双眼。直到梁禛带人回客栈,窸窸窣窣又折腾了许久,等到门外彻底安静,已快天明了。齐韵听那动静,得知吴怀起并未落网,一颗心终于落下,方才安稳入睡。睡梦中听见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费力掀起眼皮……朦胧中发现床头坐了一人。
那人身穿墨云纹天青色襕袍,头顶以白玉冠固住乌发,凤眼生威,相貌堂堂,勃然英姿如琼枝一树。他神情淡然,并不因自己强行进入他人卧房,并打断了一位姑娘睡眠感到有何不妥,“再不起,就赶不上了。赶紧洗漱洗漱,我这就让人端药与你,末了我们继续昨日未完成的询问吧。”言罢起身出了房门。
齐韵有些忪怔,她从未见过穿便服的梁禛,什么叫赶不上了?为何今日他不用出门捉人?只是他看起来并无不妥,难道昨晚下药行动失败?
她左思右想,胡乱抹了一把脸,因着生病,几日都未曾梳过头,没有梳头丫鬟在身边,自己也不会梳。对着铜镜磨蹭半天,回想起在金陵谢家替总角之年的小侄女过丫髻,便给自己也梳了对儿双丫髻。再绑上两根红丝绦,活脱脱似自己的梳头丫鬟香椿……
齐韵瘪瘪嘴,虽不满意,但总比披头散发的好。这样安慰自己后,便开始穿衣服。几日未下床,齐韵只穿了件桃红薄棉交领寝衣,便把梁禛从守备府找来的衣服包袱打开,挑了件玉色竹叶纹对襟袍服穿上,总算收拾妥帖了。
不多时,梁禛返转,身后小厮端着汤药,罗成抱着文房四宝,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进了门。待收拾妥帖后,小厮和罗成先后出了门,只留下忐忑的齐韵和严肃的梁禛隔着桌子大眼瞪小眼。
“未时,守备府会派人来接你出城,我已告知徐府着人送些衣物与你。”梁禛率先开口解了齐韵的疑惑,“时候不多,你且将你兄长之事相告于我罢。”
齐韵愣了愣,看情形锦衣卫未有任何中毒情形,梁禛为何突然要送自己出门?虽说自己渴盼已久的路引终于露面了,但瞌睡来了就有枕头,此事当小心为妙。齐韵勉力压住心下不安,颔首道,“奴较兄长早五日出京,家兄在京情状并不清楚,奴于河间城被歹人掳走,至今尚未返京,遑论兄长之所思所想了。大人想让小女子解惑,小女子实在无能为力……”
她神态自若,语气轻松,不似作伪。梁禛与齐韵已就调查一事相谈过两次,第一次便是前日罗成去徐府取心药,梁禛用允许齐韵与其表哥私受,换来一次齐韵坦白的机会,说是坦白,却也如同此次一样,全然没有结果。
梁禛总觉得齐韵未说真话,但他并无很好的办法让她真正坦白,他不能用刑,齐韵也不怕恐吓。他能感觉到齐韵在他面前惺惺作态,却很难戳穿她,不知齐韵在隐瞒什么,可是与谢三儿有关……
梁禛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齐韵的眼睛,仿佛一直看进了她心里。齐韵再狡猾也只是未出阁的闺秀,看他直勾勾的双眸晦涩难明,也会心中发毛。当下捏捏帕子,捂在脸侧佯装擦拭嘴角。
“卿可是以为在下不能拿卿卿如何?”猝不及防,梁禛抛出这样一句话,似是挑逗,又抑或是讥笑……
她惊讶至极,猛然抬头,看向梁禛。但见他薄唇微挑,嘴角带一丝似是而非的轻笑,俊眉飞扬入鬓,却目似寒潭。
自己露出破绽了?她飞速回忆了一下自己的言行举止,没发现什么不妥,于是决定装糊涂。她茫然无助的看向他,似是被他适才轻薄的言语惊呆了,她小脸涨红,妙目中水色渐起,眼看要哭。梁禛却突然发力,制止了她已然就要冲出喉头的呜咽,“你若敢哭,我便不让你返京,我由得你留在此地被四下找你的贼人拆吃入腹……我说到做到……”
齐韵噤若寒蝉,小脸憋的通红。见她此种模样,梁禛突然心情大好,原来可以拿捏她的感觉是如此之好——小妮子莫要以为我好诓,现下没功夫跟你计较,待本官事成返京,有你好果子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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