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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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第1页）

窗帘隔绝了屋外的寒风，桌上的烛光闪了闪，又重新亮了起来。哈木静静的站在床边，低头看着躺在床上的哈坦，睫毛微微颤动。忽达奴转过身子，直直看着哈木的侧脸。哈木的侧脸如刀刻般棱角分明，他的脸颊深陷下去，使得原本就瘦削的脸更加骨骼分明。

这几天，哈木一直紧紧守在哈坦身边。他连睡觉都不敢睡得太深，就怕哈坦有事时自己不能及时醒过来。忽达奴担心哈木太过劳累，每次提出和哈木换着照看一下哈坦，都被哈木拒绝。可就算哈木天天这么无微不至的照顾哈坦，都阻止不了哈坦旧疾复。

忽达奴想完，还是决定去煎药房确认一下，到底是不是自己煎药时出了问题。她看向哈木，开口说道“你们在这里等一下，我去煎药房找一下下午没收拾的药包。”

话音刚落，忽达奴就转身跑出了房门。

哈木见天色已晚，担心忽达奴一个人出去会有危险。他刚要开口，就听到房门被重重关上的声音。

屋外又刮起了寒风，窗户被吹的呼呼作响。忽达奴穿着单薄的衣衫，顶着夜晚的寒风，将所有的叹息都留在了那间屋子里。

煎药房里漆黑一片，忽达奴打开门，接着屋外微弱的月光，摸索着走进了屋子里。她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了几步，不小心踢到了什么东西。忽达奴微微一惊，停了几秒之后，又缓缓蹲下身子，伸手探着地上滚动的东西。

忽达奴摸索了一会儿，终于摸到了一根木条。她勾唇一笑，又在附近摸到了几根木头，这才堆到一起生起火来。

原本黑暗的屋子重新燃起了光亮，忽达奴环视了一圈屋内的摆设，低下头开始寻找自己下午留下的药包。柴火燃起的光亮，被夜风吹的忽明忽灭。在这个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呼啸的风伴着明暗不定的火光，使得忽达奴心里不禁害怕起来。

没过一会儿，忽达奴就找到了被自己遗忘在地上的药包。药包上已经被许多沙尘盖住，如果不仔细看，真的分辨不出药包和沙土。忽达奴蹲下身子，紧张的将沙土拍掉，将药包拿在手中。

她确实少用了一味药。

忽达奴看到手中的小药包时，满脑子都是这样的想法。是她害的哈坦这么痛苦，也是她的粗心害的哈木这么担忧。忽达奴低头看着那个用牛皮纸包起来的小药包，内心像打翻了一个五味瓶一样，百般滋味混杂在心头。

忽达奴想到这里，不敢再细想下去。她的痛苦和愧疚已经足够让她煎熬了，她没有勇气再去面对这么一个赤裸裸的现实。

地上的火光被忽达奴踩灭，她手中紧紧抓着药包，马不停蹄的向哈坦的房间跑去。夜风不断的吹拂在忽达奴脸上，像是一阵阵尖利的刀刃，不断刺痛着忽达奴的脸颊。

路上没有人，也没有飞鸟。所有屋子里都亮着微弱的灯光，屋里隐约传来妇孺和小孩的说话声。忽达奴每经过一个房子，心里都被划上一道伤疤。那些温暖的低语，欢快的笑声，都在不断刺激着忽达奴的耳朵。她想要赶快逃离，不想再听到这些温情的话语。她不能掩住自己的耳目，只能不停的奔跑。

忽达奴在幽暗的月光下，在荒凉的大漠上，留下了一串孤独的脚印。

哈木正帮着大夫收拾药箱时，忽达奴猛地推开了房门。屋里的烛光猛然变得微弱，又缓缓燃起光亮。哈木抬头看向忽达奴，眼中满是惊讶。

忽达奴大口喘着粗气，她左手紧紧抓住门框，身子无力的倚靠在门上。

“你回来了。”哈木紧锁的眉头有些放松，绕过桌子，向忽达奴走去。

忽达奴见状，急忙站直身子，从哈木身旁擦肩而过。她一瘸一拐的走到大夫面前，犹豫了片刻，才下定了决心，将右手伸到大夫面前。

大夫看了看面前头凌乱的忽达奴，又低下头看着忽达奴手中的牛皮纸，迟疑的问道“这是？……”

“我下午煎药的药包。”忽达奴说完，将右手掌心向上，缓缓打开手掌。

大夫听完忽达奴的话，有些诧异的抬眸看了忽达奴一眼，才缓缓抬手接过忽达奴手中的药包。他将抓皱的药包小心的打开，里面的小药包赫然展现在所有人的眼中。

“这是？！”大夫低头看着小药包，眼中满是藏不住的惊讶。

哈木闻言，快步走到大夫面前，也低头向大夫手中看去。

那是一个用牛皮纸包着的小药包。包装十分平整，一看就是从没有拆开过。

哈木有些惊讶，立刻抢过小药包，直直盯着忽达奴。忽达奴急忙躲过哈木的眼神，她低着头，心里一阵慌乱。

她当然知道哈木的眼神中包含着什么，震惊、难过、质疑，甚至绝望。哈木或许从没想过，推自己亲哥哥一把的人，竟然就在他的身边。而忽达奴也并不想解释什么，她也从没想过要解释。是她自己去煎的药，是她的疏忽导致了哈坦咳症不止。更是因为她，哈木大晚上顶着寒风请来大夫。

忽达奴觉得，原本还算温暖的屋子里，此刻却如寒冷刺骨的冰窖一般。

哈木见忽达奴没有应答，便也没有追问下去。他抓着药包的手掌慢慢攥起，牛皮纸清脆的折叠声，在整个屋子里回荡。忽达奴低垂着头，哈木每将拳头攥紧一分，忽达奴的内心就收紧一寸。

直到最后，哈木将药包整个攥在手里，忽达奴终于忍不住，大声喊道“是我！是我粗心大意少放了一味药，是我没有认真照顾哈坦，是我害的你这么痛苦！你打我吧，你骂我吧，我对不起你。哈木……”

忽达奴的声音越来越微弱，随后而来的，是她近乎嘶哑的痛哭声。哈木紧紧皱起眉头，看着眼前放声大哭的忽达奴，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是痛恨？还是埋怨？亦或是绝望？哈木不知道，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亦如不知道如何安慰此刻崩溃的忽达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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