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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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初见（第1页）

天空中划过一条河，是银河的模样，河边点点闪烁，泛白的深蓝浅蓝，是深空里光年之遥的对话。飘渺的枝叶交错蔓延生长，结成梯，化为阶，一寸寸一步步，来到顾念安的脚下，萤光簇簇，点亮上行之路。顾念安试着踏了两步台阶，继续仰望着前行，“哎呀”不小心被一处台阶边长出的细藤绊了一下，身子前倾，往两边伸出双手，却抓了个空，幸而被什么顶了一下，刚刚好让她稳稳地立住。噢！是一枝花苞，游移落于她指尖。

“地球上的一千三百零一个月圆之夜，你，奋力了一千三百零一个月圆循回的日日夜夜，零落了两千三百玫花瓣，又新生了两千六百玫花瓣，花茎变长变粗，却仍是一枝花苞，未能绽放。你，还要继续吗？”顾念安凝神感受指尖的轻柔，蕴藏着一股倔强的细流，读到它此刻之前的一小部分历经。

“嗯，当然。”花苞点了点，花茎跟着跳了两跳“一朵花盛开，一次生命绽放，这岁月的芬芳将飘向世间的人心，成为暗黑艰涩中的一点微光，冰天雪地的一丝温暖。所以，无论多难，还要奋力多少个月圆，都要继续努力绽放啊。”

“那你，又来自谁的心间？为何会漂泊于此，默默独自求绽放而不改花苞形色？”

“有一个女孩的心间，曾经种下一个心愿，如果这世间注定要有人受苦难，笨拙悲惨，那么宁愿让我来受这所有人所不愿受的，希望身边的人都比我过得好，或者至少为那些不可触碰的暗黑许愿，为其成全尽其心力，便是欣慰。我，来自那个女孩的心间，因她心里的汹涌不已，迷失措乱，被颠簸抛于此，无从绽放。”

“哦？那个女孩，在哪里？我能做点帮上忙吗？”不知为何，顾念安很想看看这花绽放的样子，她感受到花苞里的光芒，亦如萤火之光，亦如银河星光。

“是你，那个女孩，就是你。”

“啊？你说什么？”顾念安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来自你的心间的一缕执念。你，可还记得孩童时种下的那个心愿吗？”花苞随声音的降落四散消弭。

此时，顾念安方感觉到四周涌动着异常的黑云，先前被夜色覆盖不易被察觉，现下翻腾得厉害起来，并正在向她聚拢，令她的呼吸变得清冷急促。

“果真，你在这里。”夜幕滚烫深处传来一个男声“顾念安，不会错了，拥有一只变色眼睛的女孩，红，橙，黄，绿，紫，五种色系，3o分钟至十二小时变渐变色。”那是从空中河岸的方向走来的男孩，只见他一手提着形制古式、光源新颖的灯笼，戴着一顶半遮耳的帽子，两侧的头刚好盖过双耳，他用空着的手稍稍提了提帽檐“emm~这黑云，好浓的怨气，跟我的有一拼了，嘿嘿。”

顾念安盯着走近身前的男孩，不自觉的往下倒走了几步，身子往后稍倾了倾，立住于台阶边缘，与陌生人保持一段能接受的安全距离“你是？”

“你好，百里海辰，是我的名字。”男孩道“我来自后公元一九九八年，按你目前所在的公元纪年来算，我应该是二十八周岁，哈哈，我们那时候的人社会化得比较慢。我将以尽可能快的度从后公元一九九八年往沿着时间轴的甲方向至公元二零二零年，再与你共同沿时间轴乙方向至完成目标，在这太阳的主序时期。在我们常驻的现实世界中相遇前，看来我们得暂时在这里碰面。”

“这里，是在梦里吧？”顾念安意识到，自己该梦醒了，这可是上班第一天，不能迟到。

“这里，是折叠在时光小城里的一个细小空间。我们所在的时空共由十一个维度组成，八个维度都折叠进三维空间里，而这是那八个维度中的的另一个三维世界，这里常被叫作微细时空，目前是只有思维可以到达的地方，或者还可以通过一个方式，用小城里主体世界里的VR游戏，将思维联入数字时空，然后也可以借此主动到达这里。”

这个梦，一时醒不了啊，有趣的梦。顾念安内心这样嘀咕，不管怎么说，男孩的出现，那翻腾的黑云在保持一段距离后不再向自己汇拢了呢。不过，还是不能睡过头，要怎样才能梦醒呢？

“噢，你现在是正在睡眠做梦，没办法，这数据引导仪只能趁这个时候将你的思维引来此地，再待会根据思维回归路径分析出你目前的定位，我就能去找到你了。”百里海辰道“这对你没有伤害的，你放心。你看，这微细时空还联着生灵境地，我在这的怨气黑云，连接着的，便是你的怨气。时间本无序，我们的主观幻觉，定义了时间的方向，亦如这翻腾的黑云，由我们的起心动念幻化。我多希望，有一天，恒星的光芒穿越来此，平息怨念的滚烫，万象险生的生命之歌里，有一片清朗和明的银河。为此，我穿过光年之距，历经灼烧冰寒之痛，来这里与你相遇。”

“怨念。。”因为这只变色的怪眼，顾念安在外只能把刘海遮住一只眼，尽管久了挺难受的；因为这只变色的怪眼，她的学业成绩名列前十，却在单位初试报名时就被拒绝；因为这只变色的怪眼，她只能对很多方面的要求一降再降，拼命努力终究没能和同班同学在同样的层次上工作。。。不，不只是这样的，这样的怪物，能结识这些朋友，完成学业，还有工作，家人，已经很幸运了。她常常对自己这么说，可还是有更多的委屈，还有抹不去越纠缠的忿怨。她觉得，自己就像漂浮在冰冷海域的孱弱孤儿，与恐惧相伴，与不安为伍。

“多情花，”百里海辰继续道“它赋予你一世人间的身形，你也因此中了它的剧毒，变色的眼睛是症状之一。然而，多情花的力量，也有疗愈的功用，不过要找到方法去驾驭。我的一个症状跟你的眼睛有些相似，不过我的表现在一只耳朵上，我的化形源于天地间灵物——一株无意草的生命力，也因此而深受其毒。命运指引寻你至此，也许我们对解彼此的毒会有帮助。”百里海辰说着摘下帽子。

顾念安觉得脚下的台阶没有刚刚那么有实体感了，一切好像正在渐渐变得朦胧。

“初见，这座时光小城的城市名，”百里海辰道“这次见面快结束了，你这做梦思维的能量不够稳定，我们下次见。啊~下一次，哦，在你工作的地方，我会去找你的，我的名字是，百里海辰。”

话音落，顾念安觉得到两人都在被动地各自后退，别时，突然启动的风掀开海辰一耳侧的丝，露出外貌畸形的左耳，顾念安先一惊，那是一只怎样的耳朵啊，奇形怪状，好像还在不断变化，但怎么变都是怪异怖惧。顾念安感受到百里海辰看出了她的恐惧惊讶，离去时他的眼神黯然，一种“尽管早知如此，还是不禁怅失”的黯然。随后，顾念安为自已刚刚明显的眼神而感到愧疚，也终于体会到自己怪异的右眼给他人的第一感受，她感受到离去了的男孩的一种不同于自已的却有着相似深度的孤独，倍感悲凉凄怆的无奈的孤独。那时候，顾念安觉得，那个男孩，与自已那般不同，却又如此相似，只几句言谈，好似熟稔已久。光线越刺眼，顾念安索性闭上眼，任身体乘光而行。

顾念安停住，几秒，眼皮感受到光线的柔和，还有雨后泥土的芬芳夹杂着花香，慢慢睁开双眼，噢，这里是初见市妇幼保健院，这是她暂时上班的地方，她是以若倾花苑的名义来这顶一个人几个月班的，那人休产假去了。此刻驻足的，正是一方花坛边，花坛边缘的杜鹃零星的几朵微微绽开，大都不急不慢地含着苞，静静憋足劲，等待花开的时机。早上在妇幼上班的片段迅形成在她的记忆里，与那个叫百里海辰的男孩的影子互不触碰地重叠，那只畸变的耳朵，让此时的顾念安对他有一种说不出的莫名的信任，还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归属感。

随即，顾念安不由得想起几个月前还让自己心里暗流涌动的那个男孩子，那是个形貌正常的男子，其实与他也没什么交流，充其量是朋友的朋友的朋友，偶尔会因为朋友的聚会见面，在一个公司的不同部门，工作上也只是偶尔的交集，可不知为何，顾念安见过他几次后就有种很想与他再次见面的欲望，会不禁意的想到他，由于大家都是单身的，顾念安甚至有一段时间想去表白，有种好想与他谈一场恋爱的冲动。那个男子名字是吴毅，几个朋友看出了她的心思，还鼓励她勇敢一点。在那样的澎湃里，她一次次的追问自己，自己为何会这般爱慕那个男孩子。一次次的探寻与思考，她觉得，很可能因为那个男孩子身上有一种自己很想拥有却不敢去面对的某些特质吧，比如吴毅有比较高的情商，还有点幽默，比如他碰到一些难题，总是一副不畏难的思考行动的样子，等等。她始终觉得，那些日子表现出来的非常喜欢吴毅的症状只是表象而已，那不是爱情，只是渴慕，对自我展现生命力的渴慕，刚好在吴毅身上找到了自己想要释放的一部分。吴毅，给她带来的那两三个类似暗恋的挣扎的男子，不过是促使她成长的过客。

顾念安深深地吸入一口气，腹部微凸，而后缓缓呼出，腹部收缩。还好，那段日子过去了，在将所有的翻腾放置心中一年后，她觉得在那家公司的旅程该结束了，那份工作也是大概胜任熟悉了，该继续往前走下去了，她离开了那里，对于那个男子的所有情愫，就让它们留在记忆里，终会在时光里淡去的。再者，她有着一只怪眼，也是与那男子不相配的，这样也不用让那男子为难，也成全自己成长，而不是被表面的欲望牵引，挺好的。

不对，顾念安闻着花香，忽而意识到什么，她怎么会有这些想法，用手摸了摸右眼侧，她的右眼是如常的，并不会变什么色，这些，不过是昨晚的一场梦罢了，怎么感觉如此真实清晰，那梦漫长得好像真的生过一般。若倾花苑，噢，她是来这初见市妇保院给人送花的，这才是此刻的现实，她闻了闻手中的花束，终于彻底回归到了现实。

顾念安瞥了一眼那栋门诊楼，花是要送到四楼，向门诊楼入口处快步行走，思绪纷飞而并不凌乱，她停住，掏出纸笔，先将刚刚的这些赶紧记点下来，积累笔记素材的同时，这个梦就这样放在本子里啦，不会老在脑子里盘旋了。记完几句话，她又迈开脚步。妇幼保健院啊，她想，这里，更多的是一个关于出生的地方，相对其他医院，定更多的生之喜悦与希望，此时的她，还不曾意识到这句话的片面与浅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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