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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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董一年到头很少给他打电话，寥寥几次打电话的内容，无非是他联系不上孟董了，问他：“你妈呢？”

  例行公事一般，匆匆问完，匆匆挂断。

  就跟6星寒一年到头也不联系6董一样，破天荒给6董弹一次语音，也是向他问同样的问题：“我妈呢？”

  问完就挂，在电话里多寒暄两句，这爷俩就跟怕得矫情病似的，嫌腻歪。

  真是典型的中国式父子关系。

  像往常一样，6星寒回复6董：“我妈晚上有饭局啊，估计这会儿在包厢里把手机摁静音了吧。”

  有点意外，这次6董了解了孟董的行踪之后，居然有闲心跟儿子多唠几句：“你的狗今天从纽约托运回来了，怎么喂啊？”

  6星寒听了怕他祸害狗，直接跟他说：“厨房有人专门给它做鲜肉粮和生骨肉，你别瞎鼓捣，你长这么大做过饭吗？别拿我的狗当试验品。”

  6董在电话里喷他：“我做的饭给狗吃都不给你吃，这是我大孙子，我爱怎么喂怎么喂。”

  对于6董这份要喂狗的执着，6星寒有点头疼，揉了揉轻微痒的鼻子，鼻音很重地说：“你还是把你无处安放的热情用到屠明的狗上吧。他也养狗，那个安迪是咱们中华的田园串串好养活，你去祸害屠明的儿子，你的好弟弟吧。”

  “屠明、屠明，屠明是你叫的吗？他是你老子的老子！”6董的三纲五常上线了，又要开始说教：“从小到大你就改不掉这毛病！你人生字典里缺爷爷俩字儿吗？还是你语文老师没教你？”

  6星寒：“你管我，屠明都没说什么。要说忤逆，你还不跟屠明姓屠呢，你不是更忤逆？”

  6董在电话那头被噎得脖子涨得粗红，这逆子一天到晚嘴巴里就跟装了枪子儿似的，跟他聊天纯粹是给自己添堵。

  6董言辞凿凿：“屠明自己让我跟你奶奶姓的，他乐意。”

  6星寒淡然反将一军：“哦，屠明也是我奶奶让我这么叫的，屠明自己还挺乐意。”

  6董恨不得拍死这浑身长满逆鳞的逆子，气的直接把语音给掐断了以示抗议。

  6星寒对着突然挂断的屏幕不屑地“嘁”了一声。

  但凡6伯光稍微在他小时候对他的成长用点心，别跟诈尸式育儿一样时不时出来指指点点，6星寒这会儿也不至于跟他打个电话，里面都是刀光剑影。

  这叫种的什么因，结的什么果。怨不得他对6伯光嘴毒，父子俩一年到头聊不上两句好话。

  好好的坐渡轮心情全被6董这一通电话给搅和了，可能他接电话时候的语气不是很好，周围有几个家长带着孩子的，已经含沙射影地朝他频频投来异样的目光，纷纷对着自家孩子交头接耳，似乎在教育孩子说：瞧，以后别跟这样的人学，没大没小的就会忤逆长辈。

  6星寒这会儿脸皮倒挺薄的，被几个孩子好奇探究的眼神张望了两下，就整个人浑身不自在地从座位上起了身，准备踱步去船舱外头的甲板上呆着。

  吹吹风也好。

  好像湄公河上的空气是要比市区6地上的好，又或许是刚刚那通电话被6董分散了鼻炎的注意力，总之现在他的鼻子一点不痒了，鼻腔和大脑连接的通道像被打通了一样，这是他到了胡志明之后，身体感到最轻松的时刻。

  天空被暗夜与虚弱的夕阳割裂成了两半，一半是夜，一半是将熄的落日，二者之间横着一道靛紫色的蓝。

  因为白净的东方面孔有别于当地东南亚人种的面孔，他站在甲板上很快被船上的工作人员现，顺便询问他：“先生您好，您是中国人吗？船上有一位中国女士闹了点小毛病身体不适，方便的话请您帮忙去照应一下。我们船上备用药箱里没有氯雷他定，我还得去跟船上的人借一借药，看看船客们身边是不是带了这种药。”

  “她在哪儿？”6星寒问，“氯雷他定我就有。”

  船员脸上的神情一下亮了起来，眼神光地说：“太好了！您跟我来，那位女士正在洗手间里冲洗鼻子，她的鼻炎可真厉害啊，我从来没见过有人能连续打喷嚏打个十几分钟不停的……”

  6星寒笑了一下：“鼻炎？真巧，我也鼻炎。”

  后半句“我对整个越南过敏到头昏脑胀”他自然是不敢说出口的，怕越南船员现在就把他丢到湄公河里喂鱼。

  船员带着他绕过漫长的走廊，从船的侧边绕去了船尾的位置，他从拐角的位置走了出来，先是被一轮血色的半沉夕阳所吸引住，而后才把视线投向那个落在橙红半圆盘里的绰约剪影。

  剧烈鲜艳的光线里，剪影是黑色的，他看不清的她的脸。

  她整个人趴在栏杆上，把脖子向外伸得很长，踮起脚尖，似乎续命一般在朝不停后退的河面做深呼吸动作。

  修长直的小腿，飞扬的裙摆，一半落在夕阳的余光里，一半落在了阴影里。

  眼前戴平檐礼帽的少女和残照的夕阳，组成了一幅色彩浓烈、光线明暗强烈冲突的绝美油画。

  6星寒眼睛没离开过那抹剪影，熟悉的身影让他的脑中飞快闪过一个念头。

  那个人好像陈诗酒。

  他轻嘲地笑了下，觉得自己是这段时间国际版微博刷多了，才会无意间把眼前的少女和微博热搜里的陈诗酒重合对上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