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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的人来来去去,大概是试镜用的房间的门口不断有人进出。
出来的人的脸色看着都不大好。
社交完回来的高千小声对他说:“这次的导演说话直,你先做好心理准备。”
粉毛说好。
又一个人出来,该他了。
进到房间,粉毛第一个看到的就是坐在简单搭设的桌面后的男人。
头发灰白,耳朵边别着一根发皱的烟,正在喝水。他面前摆着一块牌子,写着导演张治。
陈白觉着这导演是在喝水蓄力,好为下一场直言直语做准备。
他第一场试的是男四,那个靠着斐然文采从底层升到高位的郎中。
郎中出身乡野,但饱读诗书,即使在京为官几年也不浸染官场的浊气分毫。
不被浊气侵染的人,要么自成一股清流,要么被这浊气吞噬殆尽。
郎中骨子里只是一个读书人,汇聚不了清流,成了党派纷争的牺牲品。
他要试的就是在站队风波时,郎中被诬陷和反臣同谋,在锦衣卫赶到宅院前在书房里写下自诉清白的诀别书的片段。
房间里有一个单独的桌面,上面放着一张白纸和一支毛笔,还有砚台,那里就是书桌。
垂下眼,略微活动了下手腕,穿着身简单衣服的人抬脚走进镜头范围内。
他原本随意站着,走近书桌边时姿态分明没什么变化,却显得莫名紧绷了些。
像是背脊里绷了根线,线随时会崩裂开一样。
没有皱眉,没有常规性的用来表达紧张情绪的握紧手,紧张的气氛就这么从放缓的脚步,过于松弛的随着动作摆动的手中溢出。
高千站在房间一边,这么看过去,原本交握在胸前的手顿住,一颗心缓缓放下。
——难怪之前的导演会夸人说有天赋。
手底下经手过不少艺人,其中不乏试图走演员路线的人,她这还是第一次真切体会到天赋这种东西的具象化。
房间里一片安静,只有摄影机和桌上的笔记本运作的声音。
有的人顶着一头粉色头发,穿着身常服,却在说出话,拿起笔的那么瞬间,真隐约可见文人风骨。
这一段原本到这里就该结束,但原本该出声的导演没有出声,摄影机也在继续工作。高千看向站在桌边的人,放下的心又瞬间悬起。
这种突发状况太考验一个人的心态。
但打过无数工遇到无数突发情况的粉毛其他暂且不提,心态是一等一的好。
没有人出声,也没有暂停,他于是继续低头拿起笔,虚扶衣袖,垂眼安静写字。
他这一双手指骨匀长,像是天生就该拿笔的手。
浓墨从白纸上晕过,在垂下的淡然的浅灰瞳孔里连成了笔走游龙的二个字:
好了吗
很有诚意,最后一个“吗”还是写的繁体。
“……”
导演轻咳一声,说:“好了。”
周围的人面上表情不变,桌底下的手捏了又捏,疯狂忍住笑,嘴角上扬又压下。
陈白于是放下了笔,站在原地稍稍活动了下手腕。
这一段结束,导演没有给出任何评价,没批评也没夸,只沉吟了一下,说:“试试另一个角色。”
“酒楼那一段就好。”他翻了下剧本,之后把剧本递给一边的助理,说,“麻烦帮忙搭个戏。”
陈白瞅了眼桌子后的人藏胡子下的嘴角,觉得这看着一本正经的导刚才好像跟周围人一样翘了下嘴。
注意到了,但贴心的粉毛并没有指出。
被指派来搭戏的助理也不是第一次遇上临时搭戏这种情况,多看了两眼剧本,绕过桌子走上前。
他没词,就演一个酒楼的小厮,搬好一张椅子,往旁边一站就好。
这边搬椅子,粉毛去找附近的幸运观众借了不厚不薄的一份台本,卷吧卷吧当成道具扇子。
导演说:“准备好了就能直接开始。”
陈白笑了下,道了声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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