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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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瞻园四房人，只有三房是庶出，三夫人刘氏系出名门，是诚意伯府嫡出的小姐，诚意伯府祖先是刘基，字伯温，辅佐太祖爷建立大明江山，是类似武侯诸葛亮的人物，也是唯一一个以文臣身份封爵的传奇人物，功成身退后带着全族回家乡浙江青田县，躲过了后来血腥的大清洗时期。刘基死前立下奇怪的遗嘱：刘家人三代只能在青田耕读，不得参与科举，不得做官，无召不得入京。刘家三代人准从了&1dquo;三不”遗嘱，耕田读书，诗礼传家，不谈政事。等第三代的人都死绝了，第四代诚意伯、也就是刘氏的祖父才举家从青田回到南京赐宅里居住。

  诚意伯三个儿子都考中了进士，其中刘氏的父亲还中了榜眼，诚意伯刘家以这样强势的姿态重回到官场。朝廷重论了刘伯温的功绩，追封为太师，谥号文成，世人称之为文成公，认定他应该和开国功臣徐达、李文忠一样配享太庙，于是朝廷将文成公棺椁从青田老家移葬到南京钟山，画像灵位也摆在太庙里，时隔百年，n缺一许久，刘基终于和他以前的小伙伴们在一起了。

  刘氏有文臣家的清高，父亲是榜眼，虽是次子不能承爵，却官运亨通，现在已经是正三品的工部右侍郎，堂堂中央大员呢。

  徐三爷是庶出，文不成武也不太在行，在一次操练中受了伤，从此赋闲在家，靠着父荫有个官身而已，刘氏怨丈夫不上进，又觉得婆婆偏心，对庶出儿子不管不问，因此和三房嫡出们有些不和，总是疑心三个妯娌看轻她。

  沈佩兰就是知道三嫂多疑的脾气，所以一再派人去解释她不能如约而至的原因。金钗玉钗都是她房里的一等大丫鬟，在瞻园有些体面，比一般小丫鬟传话尊重多了。

  果然玉钗传话告退后，三夫人觉得心情畅快：觉得自己当庶子媳妇虽说委屈了，但总比沈氏这个继室还舒坦些。

  且说徐海徐澄姐弟两个被送到沈佩兰院里，沐浴更衣后，已经到了吃中午饭的时候。福嬷嬷早已和沈今竹打过招呼，沈佩兰不回来了，中午要和两个小外甥一起用饭。沈今竹坐在饭桌上，等姐弟两个一起动筷。

  身上还带着皂角的清香，徐海牵着弟弟的手来到沈佩兰正房，见一个皮肤微黑、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女孩子端坐在上，便知是表姑沈今竹了。

  女孩子家叫&1dquo;海”字很少见，实则母亲秦氏怀孕时，无论是妊娠反应还是胎象，都说是男孩，头胎得男，秦氏很高兴，缠着丈夫徐松给孩子先取好名字，徐松一辈从木，下一辈从水，徐松想着既然是长子，就应该叫一个磅礴大气的名字，提写下&1dquo;徐海”二字。

  徐海出生了，是十斤重的胖娃娃，毕竟是第一个孩子，徐松虽有些失望，但把胖娃娃抱在怀里，当父亲的幸福感油然而生，就没改女儿的名字，他是在水军当差的，知道大海固然磅礴，风止chao退时，也是静谧温柔的。当然，那个时候的他如果未卜先知以后有个海盗头目也叫做徐海，无论如何也要给闺女改名字的。

  徐海带着弟弟行了家礼，沈今竹装大人样给了姐弟两个见面礼，挥手说：&1dquo;吃饭吧。”

  徐澄还小，坐在凳子上摸不到饭碗，奶娘又被赶走了，福嬷嬷便和金钗两个将他抱到罗汉床上，挑了些容易克化的菜肴，给他喂饭吃。

  所以饭桌上只有沈今竹和徐海姑两个同龄不同辈的小姑娘，吃了没几口，徐澄开始摇头拒绝投喂，&1dquo;我要吃奶糕！”

  福嬷嬷劝道：&1dquo;澄哥儿乖，吃了饭，歇了中午觉，睡醒了就吃奶糕。”

  &1dquo;你们骗人！”徐澄叫道：&1dquo;我爹爹说祖母这里有奶糕吃的！”

  福嬷嬷等人又劝了几句，徐澄被奶娘惯坏了，那里会听？挣扎着下了罗汉床，跑过去扯着徐海的裙子：&1dquo;姐姐，我们回家，这里没有奶糕吃。”

  食不言寝不语，方才徐澄闹腾，徐海虽装作没听见继续吃饭，心里却是着急的，这会子弟弟任性撒起娇来，她不能不管，住了筷子，清茶漱口，方说道：&1dquo;打扰表姑用饭了，我先哄哄他。”

  这时屋外蝉鸣顿起，沈今竹被徐澄吵烦了，听这蝉声更烦，也停了筷子，问道：&1dquo;沾蝉的人呢？吵死了，还怎么吃饭。”

  两个满头大汗的小丫鬟跑进来回道：&1dquo;表小姐，那蝉飞到高处，我们粘不到，挥着竹竿敲也瞎不走。”

  &1dquo;我自己来。”沈今竹跑回房间取了两个物事，撸起袖子出门，徐海徐澄好奇，也跟着出去，只见沈今竹站在屋外据说有五百多年的银杏树下，从绣袋里摸出一个琉璃珠子，将珠子放在弹弓的皮甲内，眯fèng着眼，飕飕一气打了五，两只蝉重伤坠亡，一只惊恐飞走。

  整个世界安静了。

  徐海徐澄瞪大眼睛，沈今竹轻松拍了拍手，&1dquo;好了，开始吃饭。”

  中断的午饭重开始，徐澄没有再闹腾，福嬷嬷喂什么就吃什么，时不时用眼角余光惊恐的看着沈今竹。

  第21章献殷勤缨络来探路，毒誓人往高处走

  沈今竹并不知道是自己&1dquo;大显神威”震慑住了这对姐弟，更不知道此举同样震惊了院里除福嬷嬷、金钗玉钗之外的仆人——这三人在乌衣巷住过大半月，已经见怪不怪，打弹弓算什么？没上树就不错了！

  伺候完三个小主子歇午觉，三等丫鬟缨络低声吩咐当值的小丫头子，&1dquo;不准偷懒睡觉，瞪亮了眼睛瞧着有没有蚊虫，轻点拍死，别吵醒表小姐和哥儿姐儿。”

  缨络去了院子后排倒座房处，轻轻敲响一个房门，&1dquo;金钗姐姐，睡了没？我是缨络。”

  一个小丫头开了门，缨络快步进去，小丫头飞快将房门关上，屋子里隔着两木桶冰，散着深深凉意，驱走了暑热，缨络艳羡的看了冰桶一眼：一等丫鬟就是舒服啊，有人服侍着，夏天都有法子搞到冰使用，我这个三等丫鬟可没这个脸面。

  金钗对镜卸钗环，眼里满是疲惫，&1dquo;表小姐睡了？今儿我跑了好几个地方，可把我累坏了，想好好歇个午觉，有什么事情快说。”

  &1dquo;这——”缨络看了铺床的小丫鬟一眼，金钗有些不耐烦，&1dquo;她是我的人，有话快说。”

  &1dquo;我来帮你。”缨络拿起梳子帮金钗通头，&1dquo;表小姐要来瞻园常住，听福嬷嬷说一切都要和咱们园里的其他小姐们一模一样，莫要被人小瞧了去。金钗姐姐，是不是说表小姐搬到以前淑妃娘娘住过的院子，近身伺候的也必须要有六个三等丫头、四个二等、两个一等丫鬟？”

  梳齿缓缓划过头皮，金钗微阖着眼，享受这舒适的苏麻感，&1dquo;是啊，还有一个稳重的教养嬷嬷和管事娘子。”

  &1dquo;金钗姐姐，你说——”缨络揉着金钗的太阳穴，&1dquo;表小姐这个人平日如何？今天看见她拿着弹弓打蝉，那个准头呀，我看许多男孩子都比不过呢。”

  &1dquo;你这小油嘴，是想问表小姐好不好伺候吧。”

  缨络笑嘻嘻的揉着肩，&1dquo;什么都瞒不过金钗姐姐，我呢，也没什么大志向，能混上二等就心满意足啦。金钗姐姐，你说夫人会不会选我呢？”

  金钗若是这么容易被人套出话来，她就爬不到一等丫鬟这个地位了。她眯fèng着眼睛继续享受着按摩，漫不经心的说道：&1dquo;我那知道夫人的心思，我们做下人的，夫人安排什么就是什么，那容得我们挑挑拣拣。”

  缨络不是轻言放弃之人，&1dquo;我明白的，听候夫人差遣就是——可这心里呀七上八下的，心想若是被选了去，又不知表小姐性格喜好，怕伺候不好呢，金钗姐姐在乌衣巷住过大半月，还请指点一二。”

  言罢，缨络服侍金钗躺在床上，慢慢给她按着脊背，力道恰到好处，金钗缓缓的放松自己，意识有些模糊了，喃喃道：&1dquo;表小姐才八岁，还是个孩子，没定性，喜怒也无常，不听劝，更不喜欢别人把她当孩子哄——但话又说白了，半大的孩子可不都是这样么？唉，不说了，我要睡了。”

  &1dquo;姐姐好生睡，我走了。”缨络挥着扇子在蚊帐里呼扇了几下，驱赶蚊虫，而后轻轻放下帐帘，小丫头子亲自送缨络到门口，缨络塞给她一个小银馃子，悄声道：&1dquo;记得经常在金钗姐姐面前替我美言几句。”

  &1dquo;嗯。”小丫头子重重点头道：&1dquo;等缨络姐姐高升了，可别忘我了呀。”

  缨络顶着烈日从后排倒座房回到东厢房处，打瞌睡的小丫鬟听到门帘响动，忙揉了揉眼睛，做正襟危坐状，随手抓起麈尾驱赶蚊虫，殊不知慌张中将鸡毛掸子误拿成麈尾，被缨络识破了，缨络担心吵着熟睡的沈今竹，就没立刻罚她们，她自己拿起麈尾，示意小丫头离开。

  沈佩兰院子鲜花甚多，最招蚊虫，有细小的飞虫甚至连纱帐都能钻过，夜晚黑了灯无妨，白天偶尔有飞虫钻进去咬人，所以主子们午睡时，小丫头子就要不停的挥着麈尾驱赶，这种累活本不是缨络这个三等丫鬟做的，她为了接近沈今竹，给自己留下个好印象，舍了午觉，亲自上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