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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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第1页）

老歪被几个婆娘围着问东问西，不敢做声，只是低头干着他手里的活。

一锅苞谷泡差不多了，老歪看看爆米花机摇把中间的压力表，知道火候已经恰到好处。

于是把爆米花机从铁皮炉上取开，在支架上转了半圈，然后用那满是补丁、由两个麻袋连接而成的长长的袋子，把袋口套住爆米花机。

踩住爆米花机的罐口，用一根被使用得锃光瓦亮的铁管套住罐口上长长的卡榫，嘴里招呼着围观的几个婆娘让开，同时用力一扳，只听得砰地一声巨响，一锅苞谷泡就带着浓烈的白烟冲进那长长的麻袋尾部。

老歪放下铁管，从桂云娘手里接过一个布袋子，就把麻袋里的包谷泡倒进了布袋子里。

桂云娘接过一袋子包谷泡，给老歪递过去一张两角钱的票子，就拎着袋子继续和几个姑嫂围着老歪，交流着各自关于老歪的情报，就是没有要回去的意思。

爆包谷泡的香味吸引了一群孩子，这些孩子嘴里嚷嚷着老歪炒包谷泡了，一边朝这边跑了过来。这些孩子有的在地上捡着从麻袋破洞里崩出来的包谷泡，有的则一边跳一边喊着：“嗷嗷嗷！老歪要娶李小兰喽！”

“去去去！”

老歪扬起手里的铁管，作势要打那些乱喊乱叫的孩子们，那些孩子却是一点不怕他，反而喊得更是起劲了。

见此情形，围观的几个婆娘顿时也来了劲，尖着嗓子跟着嚷嚷起来：“哟！老歪！那李小兰这么漂亮，你可要看好了！莫要被她的外表骗了！”

“是呀，老歪！你莫要做武大郎，田癞子可不是武松！”

“老歪，扯了结婚证什么时候请客呀？记得跟我们说一声！”

“估计李小兰是看上你家那个临街的院子了吧，哈哈！”

“老歪，这次田癞子功劳不小，你要好好送人家一个猪脑壳哟！”

一时间，各种调笑声此起彼伏，围观的男人女人更多了，七嘴八舌地说着老歪，让老歪很是无语，只能暗自摇头。

他知道，无论他说什么，这些人都能给延伸出一个不一样的故事出来。

这个时候他也算是听出来了，这个事情传得满城风雨，肯定是田癞子那大嘴巴到处宣传的结果。

他哪里知道，他越是不做声，各人脑补出来的所谓真相就越被吃瓜群众们坐实。到了下午，关于老歪各种各样说法就变得铺天盖地，而且越来越离谱，离谱得让老歪他们几个当事人，都有点怀疑自己的初衷是不是如当时想的那么纯洁了。

有说李小兰想借着老歪扯结婚证的机会，完成农转非的过程；有说老歪其实有个很有钱的台湾亲戚，被李小兰知道了，于是死活要嫁给老歪；也有说有广东老板看上了老歪家那栋两层的清代老房子，李小兰想分一杯羹；其中最离谱的就是李小兰被女鬼上身，要吸干老歪的精血，完完全全成了老歪版的聊斋志异。

到了最后，老歪和李小兰的故事，展成了比田癞子的狗血剧情更加离奇的鬼怪神异故事。

总而言之，李小兰从一个视金钱如粪土的新时代好青年，变成了心怀鬼胎要图财害命的坏女人。而老歪则从被馅饼砸中的幸运儿，变成了被李小兰得美貌外表迷惑，即将变成武大郎的受害者。

在县城里的众多吃瓜群众中，只有住老歪街对门的黄瞎子听完他婆娘的叙述，不屑地朝他婆娘哼了一声：“咋个可能！我看那李小兰肯定是被杨老逛把肚子搞大了，让老歪捡破鞋！”

他婆娘不信，嘴里争辩着：“不可能吧！老歪还是个黄花郎，咋个肯捡破鞋。而且昨天我看杨老逛也来了，要是李小兰被杨老逛搞大肚子了，那杨老逛还不避讳点，难道怕老歪看不出来？”

黄瞎子眯着他那高度近视的眯缝眼，又是哼了一声：“我就说你这婆娘，头长见识短！眼睛长到屁股上了？我黄老五眼睛瞎可心不瞎，他们几个人在老歪家，就是商量怎么把搞大肚子的李小兰塞给老歪！他杨老逛平时屁股翘上天了，你看昨天那一副贱样，不是才怪了！”

他婆娘被数落一阵，将信将疑起来：“不可能吧……谁会要一个怀着别人崽崽的破鞋？还知道是杨老逛的，老歪又不呆，他不怕这辈子抬不起头……”

黄瞎子眯缝眼朝他婆娘一横，胸有成竹地道：“你懂个卵子，要是老子说错了，老子就把胯下这根放在门槛上一刀两断！”

他婆娘听到自己男人放了狠话，还要拿那宝贝来做赌注，脸色顿时就变了，赶忙认错：“老黄！你莫赌那样的咒，你是对的！你是对的！我不和你争了！”

“就是嘛，你男人哪个时候错过！这老歪要不是娶破鞋，嘴早就笑歪了，你没看到他那一副苦瓜脸，哪里有一点娶漂亮大学生的样子！”

他婆娘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是黄瞎子说的那样，顿时就豁然开朗。

只是她似乎是喜欢和她男人抬杠，抓住了黄瞎子话里的漏洞，马上就指了出来：“他怎么笑歪嘴？他的嘴本来就是歪的嘛！”

“真是个傻婆娘！”

黄瞎子不屑跟自己婆娘讨论老歪的歪嘴，兀自点上支烟，深深吸了一口，才透过柜台上的玻璃酒坛子看向对面老歪家那两层的木房子。

老歪家这街边的两层老房子是全木结构的，花窗雕梁一应俱全，看起来古色古香，就是年久失修，有点歪歪斜斜。

这房子是老歪那在县城里号称王万贯的祖上出资修的，这房子开间三间，里面有个一进的四合院子。

只是，这王万贯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在这寸土寸金商户云集的东门桥头，居然前面不搞店面，反而是修了一堵院墙，搞了个小院。以至于东门桥的原住民都可以靠临街的铺面做生意，而老歪只能拉板车炒包谷泡了。

“真是暴殄天物呀！”

黄瞎子眯着眼看着对面在他眼里朦朦胧胧的院墙和房子，虽然雕龙画凤，古色古香，但是却不顶吃不顶喝的。

要是把院墙拆了，做成三间门面，就算租给湖南人做生意，一个月也有千把块钱的收入，他老歪哪里用得着一天风里来雨里去，拉着板车挣那点三瓜两枣的？到头来养活自己都勉强！

哪像他家这房子，虽然只有四米宽的一间，但他黄瞎子好歹开了个杂货铺，日子过得还算滋润。

“我说老黄，人家老歪一个人孤苦伶仃的，也不容易，我看……咱们还是别把他找破鞋的事乱说吧！”

黄瞎子的婆娘终究是可怜老歪，虽然听了这么一个大瓜，很想出去摆给大家听，但还是心肠软，再说对门对户的，说出去真的不好。

黄瞎子眼睛一眯，回头上下看了一眼自己这个婆娘，不以为然地道：“妇人之见！你以为只有我能猜得出老歪捡破鞋？”

“好了，不要说了！老歪回来了，别让他听到！”

突然，他婆娘压低着嗓子，拉扯着他的袖子，小声提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