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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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表qíng疑惑，半天，答非所问地：&1dquo;这簪子同姑娘有渊源？”

  我摇摇头：&1dquo;没渊源，只是我想得到它，把它送给，送给一个朋友，但又没钱，我想也许他也会喜欢这支管子，会一辈子&he11ip;&he11ip;”说到这里呆了呆，觉得慕言应该不会一辈子用同一根簪子，很不qíng愿地改口：&1dquo;反正他戴着它的时候，应该就会记得我吧。”

  老掌柜瞧了我许久：&1dquo;那姑娘打算用什么来换这支簪子呢？”

  我想了想：&1dquo;你们这里收老虎不？四条腿，活的。”

  &1dquo;&he11ip;&he11ip;”

  最后我用一幅画买下了这支白玉簪，老掌柜还倒给了一百金铢，收画时笑道：&1dquo;若不是知道不可能，老朽几乎要以为姑娘这画是文昌公主的真迹了。”我愣了愣：&1dquo;你真博学啊，不过，若是真迹，你看能值多少？”老掌柜摸着胡子继续笑眯眯：&1dquo;不下万金。”我克制住了自己冲去对面博古架再搬几件古玩的冲动。但再想想，如今世间除了我以外，还有谁知道面前这幅隋远城的山水价值万金，而若我果真还活着，那画又怎能值得万金。叶蓁死了，叶蓁的画便也死了，即使我还在画，画出来的也不过赝品罢了。

  走出古玩斋时，街上已是万家灯火，碰到出门买酒的医馆老大夫，从他处得知慕言进了谪仙楼。我以为是座酒楼，想正巧赶上晚饭，揣着簪子乐颠颠路打听过去，走到门口，才是座青楼。我一时不知作何感想，毕竟从来没想过慕言会逛青楼，但总算比较镇定，通过贿赂来到高台上一处凉亭，看到一张七弦琴后坐了个姿容清丽的姑娘，而慕言正颇有闲qíng逸致地摆弄一套木鱼石的茶具。亭子正中放了只小巧的红泥炉，炉子里炭火微蓝，想来燃的应是橄榄炭，我想到了一个名字，觉得脸色一定立刻白了下去，秦紫烟。想到这里原本兴师问罪的愤然顷刻烟消云散，若那女子果真是秦紫烟，我这时候过去能gan什么呢？想象我一过去，慕言就非要跟我介绍她：&1dquo;这是紫烟，来年我们便要成婚，届时请你吃酒。”我能想出的最克制的反应是冲过去掐死他和他同归于尽。抬脚准备沿路返回，抬头却现亭中两人的目光齐齐聚在我身上，这是谪仙楼后院独出的一座高台，也就是说，四周没有任何可隐蔽之处。

  我抬头瞪了慕言一眼，还是准备沿路返回，刚走出两步，听到他声音在背后慢悠悠响起：&1dquo;连星姑娘烘焙的茶，我正说煮一壶，既然来了，喝—杯再回去。”我不晓得该不该过去，半天，还是磨磨蹭蹭走了过去，找了个离他们最远的位置坐下来，慕言看我一眼，低头继续专注于手中茶具，他摆弄什么都很有一套。此刻暮色苍茫，凉事的四个翘角各挂一只灯笼，前方谪仙楼里dang起轻浮歌声，有实在的金银，就能有实在的享乐，这真是世间最简单的一个地万。

  但还有一个问题亟待解决，我偏头问坐在瑶琴背后的姑娘：&1dquo;你真叫连星？”姑娘没开口，接话的是慕言：&1dquo;连星姑娘前日方从赵都黔城来隋远，要在这儿逗留两个月，拜在花魁梨云娘门下习舞。”我瞟他一眼：&1dquo;你们以前认识？”他正提壶以第一泡茶水涮冼茶具，挨个儿点过盖碗、茶海、闻香杯、茶杯，手法漂亮，如行云流水：&1dquo;不认识，怎么？”我绷紧脸：&1dquo;撒谎！”他总算抬头：&1dquo;哦？我怎么撒谎了？”我盯着他的脸，觉得这张脸着实好看，可怎么能骗人呢：&1dquo;你说她才来了两天，你也是第一次来隋远城，怎么就和她一起了？”坐在近旁的连星似笑非笑开口：&1dquo;奴家从前确未见过慕公子，今日能同公子一叙，也不过缘分所致，和公子很有些，”说着笑眄了慕言一眼：&1dquo;投缘罢了。”慕言赞同地点了点头：&1dquo;就是这样。”说完仍在那儿洗他的茶具，洗完突然想起似的问我：&1dquo;吃过晚饭没有？”有五个字可以形容此刻感觉，我要气死了。他笑笑，转头吩咐那个连星：&1dquo;拿些吃的过来，看来她是肚子饿了。”我磨磨牙齿，起身就走：&1dquo;你才饿了，你们全家都饿了。”结果起得太猛，不小心踩到裙角，差点摔在泥炉子上，被他一把撑住：&1dquo;这又是要gan什么？”我抿住嘴唇，把眼泪bī回去：&1dquo;去散步！”他将我放好：&1dquo;吃了晚饭再去。”我推开他：&1dquo;不行，我习惯要吃晚饭前散步的。”

  他皱眉：&1dquo;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个习惯的？我怎么不知道？”我咬咬牙：&1dquo;今天开始有的。”

  &1dquo;&he11ip;&he11ip;”

  走过老远，背后传来连星的轻笑：&1dquo;小姑娘好像气得不轻。”都怪我耳力太好，但同时又很想听听慕言的反应，竖起耳朵，却只听到轻飘飘一句：&1dquo;随她。”眼泪立刻就冒出来，我想，妈的，这个人他太讨厌了。

  夜空亮起繁星，像开在漆黑天幕的花盏，我蹲在医馆后一个茅糙亭中思考一些人生大事，湖风拂过，觉得有点冷，将手往袖子里缩了缩。所谓知易行难，真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好比我一直希望自己看开，而且不断暗示自己其实已经看开，事到临头现看开看不开只在一念之间，而这一念实在变化多端，仰头望无边星空，仿佛能看到黑色流云，我叹了口气。叹到一半，背后传来脚步声，不用回头也知道是慕言，我赶紧闭口，假装没有现他，也绝不开口理他。他笑了一声，自顾自在我身旁坐下来：&1dquo;方才得了个有的消息，想不想听？”我将头偏向一边：&1dquo;不想听。”他把一个食盒放下来：&1dquo;我还以为你会有兴，”顿了顿：&1dquo;是关于景侯容垣的。”我将头偏回来：&1dquo;哦，那就姑且听听吧。”

  我以为会听到容垣的下落，但只是有点吃惊地得知容垣抱恙禅位后，身边竟一直秘密地跟着药圣百里越，慕言握着扇子饶有兴味，唇边一丝淡笑：&1dquo;百里越是最后留在景侯身边的人，容垣是生是死，东山行宫里那场大火又是怎么回事，想必问问他就能晓得了。”

  一些东西蓦然飘过脑际，我灵机一动道：&1dquo;莫非莺哥来隋远城就是为了找百里越？百里越他，人在此处？”虽然知道君师父和百里越有jiaoqíng，但也听说这位药圣向来行踪不定，倒是会找好地方避世隐居。

  慕言含笑点头：&1dquo;猜得不错，不只如此，平侯容浔之所以出现在我们坐的那艘船上，应该也是为了来隋远城寻找百里越。”

  我有点惊讶：&1dquo;他找百里越做什么？难道景侯果真没死，连他也不知容垣下落？”

  慕言意味深长看了我一眼：&1dquo;这倒没有听说，据我打探到的消息，说的是平侯宫中那位备受宠爱的月夫人莫名卒了，下葬之时平侯听信巫祝之言，说月夫人寿数未尽，还有救，于是遍天下地寻找名医，十几日前，打探到百里越隐在隋远城。”

  我忍不住冷笑了一声：&1dquo;他倒是有心，以王侯之尊亲自来求医，对锦雀倒是满满当当的qíng意。”话落地突然反应过来这个态度简直就像在心平气和同慕言谈心，赶紧抿住嘴唇，我还在生气，和他谈什么心，不管他说什么，就都没再答一句话。

  他微微皱眉：&1dquo;刚才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但我还是没有理他。

  良久，他叹一口气：&1dquo;肚子饿了就闹别扭？晚饭吃了么？”结果他从始至终就觉得我是肚子饿了在闹别扭，我深吸一口气，转过头狠狠瞪他一眼：&1dquo;老子不饿！不吃！”

  他开食盒的手顿了一下：&1dquo;什么？”

  我正想气势汹汹地再重复一遍，嘴里突然被塞进一只个头顶大的饺子，他眯着眼睛看我：&1dquo;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我被饺子呛住，心有余力不足，手忙脚乱要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他凉凉地：&1dquo;敢吐出来试试。”我本来想试试就试试，结果背后突然什么鸟呱地叫了一声，惊得一下子把半口饺子全吞了下去，要张嘴说话，竹筷里又一只皮薄rou厚的饺子凑到嘴边：&1dquo;街上给你买的翡翠水晶虾仁饺，喏，再吃一个。”虽然刚才出了丑，但气势上绝不能被比下去，我恨恨将头偏向一边：&1dquo;不吃，说了不吃就不吃，你烦人不烦人！”

  竹筷在空中停了半晌，他收起筷子，声音漠然：&1dquo;好，我拿给旁人吃。”

  我还在想刚才那句话是不是说得太过了，听到他的反应又觉得气得不行，本想克制住，实在克制不住，觉得眼眶都红了，想装出冷漠表qíng，没有那么好的演技，只能勉qiang压抑住哭腔：&1dquo;拿给旁人吃吧，拿给那个连星吃，她一定很感激你，吃完了饺子会给你弹好听的曲子，反正我什么都不会，勉qiang弹个琴还都会要人的命。”我有点说不下去，袖子里就是给他买的簪子，花了那么大力气买的簪子，他却和别的姑娘花前月下眉来眼去。他还以为我生气就是肚子饿了。他不知道我这一生都不会再知道肚子饿是什么感觉。

  慕言定定看着我，目光前所未有，若有所思得仿佛深潭落了月色，半晌，突然轻声道：&1dquo;阿拂你&he11ip;&he11ip;”

  我打断他的话：&1dquo;我长得不好看，又老是惹麻烦，反正十三月的事已经解决了，你明天就走，去找那个连星，别再跟着我。”话说出来自己都吓一跳，不禁抖了抖。我怎么会想赶他走，而且我也没有惹过什么麻烦，话赶话说出这样的话，刺得自己心肝脾肺脏一阵一阵地疼，仿佛他也会跟着不好受，我本来应该什么疼都感受不到的。

  他反而笑起来，不紧不慢地打开扇子：&1dquo;既然赶我走，那就把欠我的工钱先结清。”

  我觉得糊涂：&1dquo;什么时候欠你工钱了？”

  他撑着头，似笑非笑看着我：&1dquo;璧山重逢后我做了你十来天的护卫，不会这么快就记不住了吧？”

  我恼火得不行：&1dquo;我又没有说要雇你，是你自己跟上来的啊！”

  他没说话，摇了摇扇子。

  我觉得可气，最主要的是没想到他这样可气，记起今天用画换簪子再贿赂老鸨还剩下九十多个金铢，一边从袖子里摸钱袋一边继续生气。还没等我掏出钱袋，他扇子一合，凉凉地：&1dquo;一天一百金铢，就算半个月吧，那就是一千五百金铢，把工钱结清了，我明天就上路，再不会烦着你。”

  我掏钱袋的手停在袖笼中，不可思议地看着他：&1dquo;怎么这么贵？”

  他闲闲地看我一眼，闲闲地重摇扇子，闲闲开口：&1dquo;我这个人，和一般的护卫比起来也没有什么别的特色，就是一个字，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