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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小灯眼眶泛红:“好……安家忌日是什么时候啊?母妃病得憔悴吗?”
“十一月下旬的时候。”顾瑾玉语气跟着哀伤,眼里一片冷,“憔悴是在所难免的。”
顾小灯心里难受得紧:“今年她要是再生病,我想去照顾她,我会照顾病人,以前义父经常生病,我会搭把手……”
顾瑾玉说好,但他知道,若顾小灯届时真去侍疾,安若仪病情只会加重。她嫌着他,越嫌越重。
他半真半假地说起顾家和其他高门的关系,顾小灯中途忽然问道:“瑾玉,说到小舅,晴哥帮我打听过,小舅是苏家的二女婿,那苏家和我们是不是没有什么仇?”
顾瑾玉不动声色地观察他:“是,顾、苏、安三家的关系目前尚好,不过苏家的嫡子苏明雅天生哮症,体弱多病。若是顾苏两家往来,你最好离苏明雅远一点,他太脆弱,苏家人太紧张他,时常迁怒于旁人。”
顾小灯难过地点点头。
顾瑾玉说完未尽的话,夜色渐深,便准备耐心哄这笨蛋入睡去,谁知他扒拉住他,还有问题:“瑾玉,你知道长姐的事情吗?”
顾瑾玉袖口一沉,往外间看了一眼,低头小声:“长姐三年前出塞和亲了,踏出中原,就如流放。小灯,切记不要在父王和母妃面前提长姐,你看,顾家之内,没人会提及大小姐。”
顾小灯又感到难过:“是不是爹娘他们一听长姐就伤心?北境离晋国太远了,她几乎像嫁到天涯海角去了。”
“不,不是伤心,是不开心。”
顾小灯懵了。
“晋国四方的国境并不太平,最不稳定的是北和南两境的异族,当今陛下不愿耗费国力,只对南境重兵把守,对北主张议和。父王是镇北王,对北戎,顾家从来都是主战不主和,三哥的平瀚之名就在于此——瀚州是晋国和北戎的交界城池,各占一半,至今不能完全收复。”
顾瑾玉尽量简洁清楚地解释大局。
“长姐当初作为采女一早送进了宫,却被来出使的北戎人看中,索要她当和亲贡品,陛下首肯了。父王无法抗旨,此事就是一根家国相悖的刺,连带着对长姐寡怜惜。母妃亦如是。”
顾小灯实在忍不住了,哽咽道:“怎么这样啊,长姐从头到尾做错了什么?”
投胎投错了。
顾瑾玉垂手接到了顾小灯的泪珠,指腹轻捻着独属于他的温度,冷静地嘲讽他的天真:“因为父债子偿,国债民还。”
顾小灯共情得过了头,哭得一抽一抽的,一脑门靠在了他肩上,一把搂住他呜呜咽咽个不休。
顾瑾玉不想抱他,权且当一根木桩,闭目听他的哭声。
既痛快。
又期待。
真可怜,一个远嫁的弃子长姐就能让他难过成这样。
那他义兄呢?
*
顾小灯在难过里入眠,在新升的太阳里醒来,一醒烦恼烟消云散。
顾瑾玉把他安置在卧房的另一端,中间隔着一扇十二转的草书屏风,屏风上的所有字都是顾平瀚亲自写的。
此时阳光薄薄地洒进来,屏风上的字体游龙一样,逐个鲜活。
顾小灯看不懂草书,也伫立在晨曦里痴痴地看了一会,即使看不懂,他也能感受到字画里的生命力。
看够了,他绕过屏风去找顾瑾玉,床上却没人,枕被都叠得齐整。
他以为是顾瑾玉一大早就起床去办正事,不一会儿仆从鱼贯而入,伺候他洗漱的,用早饭的,人多得他不适。
他问最近的小厮:“嘿,你知道四公子大清早去哪了吗?”
小厮平静道:“回禀表公子,四公子昨夜被王爷召去,还没有回来。”
顾小灯料想是要紧事,就没再多问,只是觉得别扭:“你们不用这么多人围着我,祝管事呢?还有张等晴,可以的话让他们两个来管我就够了。”
小厮公事公办:“祝管事也被王爷调走了,至于您说的张等晴,奴不曾听过,王府里怕是没有这号下人。”
“大清早怎么就开玩笑。”顾小灯笑道,“他和我一块进府的,昨天他也跟我一起,就跟在离我最近的地方,你们应该都见过他的。”
那小厮又冷静地重复:“对不起,表公子,奴不曾听过,也不曾见过这号人。”
顾小灯心里有些不安,扭头去问一个眼熟的婢女,问她张等晴在哪,对方却也给了一模一样的回答。
顾小灯拔腿想往外走,所有仆婢突然跪下,汇聚成一个圆圈,把他拱卫在中心。
他们异口同声地告诉他:“今日是世子生辰,请您止步于此,切勿叨扰府上贵客。”
顾小灯声音有些抖:“可以,我不出去,你们把张等晴叫过来就行。”
所有人斩钉截铁地告诉他:“表公子,奴不曾听过张等晴,也不曾见过这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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