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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然对付二魔之事稍后再表,先言极沐寒中。
自天魔降临后,雪山的消融与日俱增,每逢夏天更甚,常使洪水延涨冲缺,北地许多田地、村庄,再度遭了洪水之殃。木瑾作为城主,自然要想法应对。经过细致考量,用心思索,她着手做起三件事:
第一件事是疏浚若川,使雪山水不易决堤,能顺利汇入东海。可水势浩荡,工程浩大,疏浚工作又只有秋冬才能进行,非一年半载能够完成,每到春夏,洪水仍会不期而至,北地平原上也成处处水洼,不久竟成沼泽,使得本就容易迷路的平原更为难行。她不得不着手在平原修建一条通往永牧州的坦途,以便货物来往,与外交流,这便是第二件事。可两件事谈何容易?她不得不躬身亲行,同时动员所有城民,在秋冬时分,拓宽若川水道,在春夏季节,修建平原道路。然而,平原上草长莺飞,道路上行人非多,所修道路常被野草侵占,仍易迷路,于是木瑾又做了第三件事,在道路两边遍值杨柳,以为行人指路。后面二事,也曾得永牧州、海慕滨两城百姓自相助,使得几千里柳道只花费五年光阴就告一段落,北地人也走出了挨饿受冻的凄凉处境。
十年来,除过这三件大事,木瑾还要处理城中繁琐事务。所谓事务,无外乎老人病甚、孩子遗失、谁家房屋坍塌、哪处田地遭水等等,对于一城之主,这些事的确不大,因此,冷北穆、陈灵玉以及众弟子尽量不劳烦木瑾,自行妥善处理,当然,城民们也很自觉,尽量不去没事找事,可仍不免有风吹草动传到木瑾耳中。木瑾未敢以城主自居,高高在上不问下情,因此与之一同处理;可她又是城主,这些事看似不大,可对于遭受了不幸的人家来说,却是天大的事,何况稍有不慎,会引更大矛盾,因此凡能过问的事,她都一一过问。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往往宵衣旰食,十年下来,比之他人更为劳心劳力。
这天,木瑾从一大早忙到晌午,终于处理完城中事务,侍奉一旁的白芳见了,忙端来早餐,道:“城主,快吃点东西吧。”
木瑾点了点头,起身移步,白芳但听一阵筋骨关节啪啪轻响声传入耳中,好生心疼,不得不再度开口:“师姑,您也要照顾好自己啊。”
“我会的。”说罢,木瑾拿起碗筷,可一时好觉不顺手,为免白芳看出端倪,放下碗筷问:“近来有没有天魔的消息?”
“自今年来就少了很多了,上一次天魔闯过九嵩山的事还是年初呢。”
“年初?”
“弟子当时就给您说过了的。”
“我怎么不记得了?”
白芳悄叹一声,细细再说一遍:“事情生在原睦邑城后的森林边,据被救的百姓说,那天魔身穿枯黄衣服,应该是某个花斥候,她在打听先行进入九牧的同伴的下落,当被人们告知,她们已被良穆都、雨幕府杀死后,立即就变了脸,要大开杀戒时,被两个人赶跑了。弟子当时描述了那两人的样貌穿着后,雪师妹还很高兴呢。”
“我记起来了,他穿一身黑白长衫。”
白芳瞥了木瑾一眼,悄悄在心中说:“总觉得您的记性时好时不好的。”
“那再没有了嘛?”木瑾笑问道。
听城主师姑再次追问,还露出不多见的笑容,白芳疑道:“还有什么?”
木瑾稍有拘谨,忙道:“没了没了。”
“师姑,您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说罢,木瑾起身往外走去,临出门之际,留下一句话试图解释她的不同以往:“十年已过,天魔再无举动,不知弟子们有没有偷懒,可天魔近来又太过安静,他们又会不会因此太过担心,因此累到。我有些担心,还是去看看吧。”
白芳耸了耸肩,也觉只是如此,便再去厨房重热饭菜。
木瑾来在极沐寒广场,将门下人修习情状巡查一番,如今,她不仅是极沐寒城主,还是凌霜门门主。转看一圈,她心中颇为感慨:“生了这么多事,大家痛定思痛,北地这十年才算得上真正的和衷共济。只是这等庇荫,却落在我这难成大器的人身上。”说着,目光不由落在城堡门匾的“冰雪”二字上。
可在这时,人群中一人却引起木瑾的注意,非只是这人功法娴熟,而且在于他体态、行止不同众人,难免让她注意。
木瑾走到那人身后,故意咳了一声。可那人充耳不闻,反倒更为勤勉的装模作样起来。可有人来在身后,修道之人岂能无所察觉,正因如此,这等行为更让人看出是故意为之的掩饰之举。
木瑾一阵没好气,轻道:“小雪!”
若雪回过头来,故作惊讶:“师姑,是你呀。”说罢,笑嘻嘻地眯了眯星眸,又接着心不在焉的装模作样起来。
木瑾可不会被这小伎俩骗到,问道:“你躲在众人之中,是为了避开我吗?”说着,来到小雪身前,狠狠瞪了一眼:“跟我来。”侄女的一身打扮,早把她气得不轻。
若雪见躲不过,只好丧气地跟在身后。二人回到城主府,木瑾坐下许久,却未一言。
若雪仍装着一无所知:“师姑,你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木瑾起身来到若雪身前,抓了抓她那齐耳短:“你这成什么样子?”
“小雪头短嘛,只能这样啦。不然更不伦不类了。”
“怎么,难道你的头不会长长?还不是你每次自己剪短?”说着,木瑾又揪了揪小雪的一身黑白色相间的长衫:“让我怎么对师姐交待!”原来木瑾生气,不仅因若雪这副打扮不像个女孩子,还因九牧不愿成家的人,都是头散披,不簪不冠,不挽不髻。小雪这幅打扮自然是无意婚嫁,她怎能不气?
“小雪喜欢这样嘛。”若雪陪笑着道:“料想爹娘也不会错怪师姑的。”
“哎……这话我先不说,我且问你,这段日子躲着我干嘛?”
“小雪哪有躲着,是您事务繁忙而已。”
“虽说我非你生身,可这十年来你都有晨昏之省,唯独这些日子早晚不见,莫非越长越回去了?”
若雪低头,无言以对。
“三年前,你以看望你二叔为由,躲过了早该举行的及笄之礼,我拗你不过,又因你年轻的确不能承担城主之位,才答应你暂缓三年,如今约定之日已到,你必是躲着这个罢。”
被师姑训了几句,若雪这才稍有女儿家之态,正自挽着衣角打忐忑。这也怪不得她,她一向自由随心,无拘无束,若是行了及笄之礼,师姑便会将城主之位传给自己;何况,她上次已经得知,若是成了城主,师姑便会为她挑选个选婿。这两件事都非她所愿,因此一躲再躲。
木瑾再道:“今天若不说明白,就一直站在这里吧。”说着,果真向外走去。等走到门外,小雪的声音不情不愿地传来:“师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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