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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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暮雨朝云去不还中（第1页）

（三）

萧晨月轻轻推开房门，却见萧婉儿呆坐在妆镜前，目光呆滞，双眸泪光盈然。

“婉儿？”萧晨月微微拍了拍她的肩，心下微感不妙。

萧婉儿双肩禁不住颤抖着，忽然转身扑入她怀中，轻轻啜泣着：“姐姐，我不想嫁给什么乌桓太子，也不要去做什么和亲公主，我只想留在姐姐身边。姐姐！”

萧晨月停在婉儿肩头的手忽然顿住了，心头一寒，原来她内心深处的惶恐不安，并不是错觉。

她知道慕容梓羿素来不喜欢萧婉儿，而婉儿的存在已成为他们之间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却从未料到他竟可以狠绝至此不肯给婉儿留下半分退路。

他之所以留着萧婉儿，不过是留着一招绝妙的棋。

萧婉儿与她虽非一母同胞，却也是血脉相连的亲姐妹，萧晨月亦是不舍得将她远嫁，可她却毫无办法，甚至不敢去劝慕容梓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婉儿踏上一条不归路。

她原以为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是特别的，却不曾想到他竟可以瞒着自己就这样定下了婉儿的终身。或许她也只是他手里的一颗棋罢了，一股寒意自心底升起，逐渐蔓延至全身。

“姐姐！”萧婉儿见萧晨月呆愣着不说话，轻轻摇晃着她的手，语声哽咽：“姐姐，婉儿知道错了，婉儿对不住姐姐，以后绝不敢再存任何念想。婉儿宁可终身不嫁，永远在宫里照顾姐姐。姐姐帮婉儿去求姐夫，不要让婉儿去和亲，他一定会听你的话改变主意的。姐姐！”

“婉儿，你不想去和亲，难道我又可以选择自己的命运么？”萧晨月轻抚婉儿的头，眼眶微微湿润，轻轻叹了口气：“萧家的女儿，从来都身不由己。婉儿，这是我们的宿命。”

萧婉儿望着她沉静如水的眸子，缓缓放开了她的手，半晌才道：“姐姐！姐夫他那么在乎姐姐，难道姐姐都不能让他改变主意么？”

“婉儿，你还是太过天真。”萧晨月摇摇头：“帝君的决定，没有任何人可以改变。若他曾有半分在意我，今日就不会出此下策。”

萧晨月是带着使命来到北溱的，亦知晓自己不过是牵制两国的一个筹码。历史的车轮将她推上了帝国博弈的风口浪尖，她想要一份安稳纯粹的爱，终究只是一场奢望，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他为她编织的这场美丽幻梦何其美好，可她却一直深陷其中不愿醒来，任由自己在这张巨网中一点点沉沦。

萧婉儿见萧晨月说的淡漠，一颗心渐渐沉入谷底，珠泪串串洒落。

萧晨月替她拭去眼角的泪，语声柔和：“姐姐知道你是不甘心的，可你要明白，生在这世道，我们皆无路可选。你我虽身为女子，却能在这男子主宰的世界里寻得我们的一席生存之地，为两国和平献出自己的一份力，也为两国的百姓做些事，是一件莫大的幸事啊！”

悠悠青史，不止需要男儿驰骋疆场，建功立业，也需要红粉佳人在另一个战场上委婉斡旋，奉献青春。千百年后，历史的星空终会保留她们的位置，供后人凭吊。

听罢萧晨月的一席话，萧婉儿面露几许愧色，轻轻垂下头，低声道：“姐姐，这些年委屈你了。婉儿知道，既为萧家女儿，婉儿就没有自私任性的权利。”

萧晨月淡淡道：“帝君待我一片赤城，给了我想要的一切，帮我实现心愿，又何来委屈？只因……这本就是我的使命罢了。”

萧婉儿忽然说不出话来，怔怔地望着她。静了片刻，她突然道：“姐姐，你不恨婉儿吗？”

“傻婉儿！”萧晨月微微一笑，轻拍她的手背，道：“我们是姐妹，命中注定我们是一家人啊！”

“姐姐！”萧婉儿一头扎入萧晨月怀中，突然间泪流满面。

萧晨月轻轻安抚她：“都过去了，婉儿。”怀中的少女声息愈渐微弱，终伏在她肩上逐渐睡去。

宴席散后，慕容梓羿回到书旃，不见了萧晨月，顾不得满身的疲惫，疾步赶往景云旃。

萧晨月安顿好熟睡的婉儿，静静立于庭院中，盯着院中的花圃出神。她伸手轻抚自己的小腹，唇角不觉划过一丝嘲讽的笑意。

他是她的命，是她的运，亦是她的劫。她逃不掉，躲不开，只能任自己沉醉于他的温柔中。

萧晨月不言不动，微微闭了眼，任泪水滑落。

“你怎么了，阿月？”慕容梓羿察觉她的异样，心头一紧，关切道。

萧晨月轻轻推开他，摇摇头道：“我没事，只是有些头晕。”

慕容梓羿便明白，她什么都知道了。黯然半晌，他沙哑着声音道：“阿月，你会怪我么？”

“身如浮萍，心似扁舟。我和婉儿皆同命不同缘，这是我们的宿命。”萧晨月轻轻一叹：“怨不得帝君，帝君的苦衷，睿安亦懂。”

慕容梓羿叹了口气，蓦然抱紧了怀中的女子，轻轻吻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