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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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美人如花隔云端下（第2页）

三人出了沁芳园绕过几条曲折的回廊便来到了西园，西园种了不少胡杨，高大繁茂，也种了一些花，其中木槿花便是西园种植的最多的花了，一到花期便芳香沁人，故每年这个时候便能吸引不少宫人前来赏花踏青。

午后的西园静得出奇，连风吹落树枝的沙沙声都清晰可闻。韩绰不禁疑惑道：“这西园以往这时节都有不少宫人过来赏花，怎地这两年竟冷清了不少？”

馨儿也道：“是啊，可也不知为什么……”话还未说完，却现不见了萧晨月，不禁奇道：“公主呢？”韩绰抬眼望去，便见萧晨月正蹲在一边逗弄着一个年约三岁的女童：“诶，这是谁家的孩子？”

萧晨月摇摇头，轻声问询着那女童：“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父母呢？”

那女童只是摇摇头不说话，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萧晨月。萧晨月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又道：“那……你家里，还有其他亲人吗？”

女童还是摇摇头，依旧没有说话。

馨儿轻轻叹了口气：“这孩子，或许有些自闭。唉……”

萧晨月转过身对她们道：“你们先回去吧，我想再待一会。”

韩绰道：“那……公主自己当心。”说罢与馨儿悄声离去。

萧晨月又轻轻哄着那女童，柔声道：“你不想说，那便不说。你要是觉得这里冷清，那今后姨母常来这里陪你玩，好吗？”那女童竟十分温顺地靠在她肩上，嘴里含混不清地“嗯”了一声。

“真乖。”萧晨月笑着抚摸着女童的头，道。

“公主，您怎么跑到这来了，可让奴婢好找！”一宫女忽然跑到萧晨月身前一把从她手里夺下女童，斜睨了一眼萧晨月，责备道：“公主，以后不要跟不认识的人搭话，快跟奴婢回去！”说着便抱着女童很快消失在了萧晨月的视线中。

“公主！”萧晨月有些吃惊，那女童竟然是个公主？可她来北溱两年，却并不曾听人提起过这位公主。

“右夫人真是好胆量，竟连这乐平公主都敢招惹。”慕容梓羿不知何时出现在西园，刚巧目睹了刚才生的一切，萧晨月一听这声音不觉浑身一震，好半晌才转过身定定地瞧着他：“你怎么在这里？”

慕容梓羿一步步走近她，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整个王宫都是我的家，我为何来不得？”

萧晨月盯了他一瞬，忽而笑道：“我差点忘了，这大半个北溱江山都是你的，又何止区区一王宫？”

慕容梓羿忽然哈哈大笑：“右夫人真是会说笑。有趣，有趣！”

萧晨月收敛了笑意，突然冷冷道：“你说乐平公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五）

慕容梓羿似笑非笑地盯着她，道：“怎么，右夫人难道不知道，这乐平公主现在已经成了整个北溱的禁忌了么？”

“禁忌？”萧晨月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反问：“此话怎讲？”

慕容梓羿似是在漫不经心地说着一件本就与他无关的事，他淡淡一笑道：“这乐平公主的生母，就是来自你们南燕的云熙公主。本来身份就尴尬，以前大家都只是碍于祖父的面子，人人敬她三分罢了。可如今我祖父已故去，原本的那层顾忌早已不存在了。加之太皇太后的淫威，更是没有人敢去招惹这乐平公主。本该是身份尊贵的公主，如今却成了整个皇室最尴尬的存在。”说罢状似无意地叹了口气，“你看这里，多么荒凉。”

萧晨月静静地听着，心中不由一惊：云熙公主。那是整个北溱的隐秘，是先帝最深的痛处，也是太皇太后心中的耻辱。她就像一个极不和谐的音符，被无情地推上了命运的巨轮，遗落在北溱。她的臣民将她遗忘，却又无法融入这异国他乡。她只是一介弱女子，却被迫背上了这沉重的担子。这一切本不该令她承受，可这一切的一切最终却要由她的女儿承担。萧晨月不想去伤怀过往，亦不知该说什么。她只是深深叹了口气：“只可惜，苦的总是孩子。”

这世间的一切，大人犯下的错，为什么总要无辜的孩子去偿还？

不公平，这世间原本就有这么多的不公平。

可每个人到这世上来，岂非就是要承受这命运的不公？我们总是在试图挣脱命运的枷锁，一直在挣扎，以微不足道的个人之力对抗这世间的种种不公。直到，生命终结的那一天。

我们试图挣脱命运的桎梏，不惜放弃生命，可是当有一天你会现，你所做的一切挣扎，都只是徒劳罢了。

可明知是徒劳，却依然不放弃挣扎，也许这便是人性中最可贵的地方吧。

慕容梓羿道：“自祖父去后，太皇太后便下令让乐平公主搬来了这西园，派她的心腹宫女严密监视公主，不让任何人接近她，甚至不许任何人提起她。公主在这里形同幽禁，终年不见外人，故有些孤独自闭。”

萧晨月冷笑：“被王室遗忘的公主，是不是连普通百姓家的女子都不如？”

慕容梓羿沉思了一会，道：“有时候，遗忘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可保性命无忧。”

萧晨月冷冷一笑，她不禁想起了云熙公主。记忆中的云熙公主总是一脸忧郁，清冷得令人不敢触碰。她与这个堂姐说不上相熟，匆匆见过几次却并未有多少交集。萧晨月还依稀记得，麟德五年的七王之乱，云熙的父亲江都王萧建雩与她的父亲衡阳王萧远山一同参与谋逆被诛，却时值北溱帝君上书南燕皇帝请求和亲，圣上无人可选，便封江都王之女为云熙公主，远嫁北溱。

她还记得她最后一次见到堂姐时，堂姐眼里盛满了哀怨，令她莫名觉得心痛。她不由庆幸她身在掖庭，就算一生湮没无闻，总不用像堂姐那样远嫁他乡，承担未知的风险。

可谁承想时迁事异，姐姐终于承担不了命运的重负魂断异乡，这沉重的担子竟也落到了她的肩上，前方那不可知的危险是否也在等着她？

慕容梓羿似乎看出了她心中的挣扎，道：“你想查云熙公主的死因？”

萧晨月道：“姐姐死的蹊跷，我不想让她就这么死的不明不白。”

慕容梓羿道：“我只想问你，若你得知真相后，可会为她报仇？”

萧晨月没有说话，一双美丽的眸子盯着慕容梓羿，眼里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慕容梓羿看出了她的坚定，却只淡淡一笑道：“我并不想劝你什么，只想告诉你一句话。”

萧晨月道：“什么话？”

慕容梓羿道：“要想报仇，必先自保。”

萧晨月听罢却冷冷一笑：“多谢左大将提醒。不过今日天色不早了，睿安便先告辞了。”便欲转身离去，慕容梓羿却突然拽住了她的胳膊，道：“你今后，尽量不要招惹乐平公主，这会给你带来很大的麻烦。”

萧晨月冷冷盯着他，淡淡道：“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因为……”慕容梓羿顿了一瞬，缓缓道：“我不想看着你有事。”

“呵……”萧晨月蓦地冷笑：“麻烦……不去惹乐平公主，就不会有麻烦么？”

慕容梓羿望着她，一字字道：“不论生什么，我都会尽我最大的能力，来护你周全。”

萧晨月望着一脸真诚的慕容梓羿，冰冷的神色逐渐缓和，轻轻道：“谢谢你。”

其实他和她真的很像呢，萧晨月心里想着。可因为彼此的身份，也许注定只能就这样相逢陌路吧。

慕容梓羿无奈地放开了她，看着她从他眼前离去。

她是他心里的影子，就在那触手可及的位置，却只能隔着云端遥遥相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