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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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dquo;你看见过盖格吗？”我问。

  &1dquo;对不起。我不认识盖格先生。”

  &1dquo;这么说，你不能告诉我他是什么长相了？”

  她又翘了翘嘴角：&1dquo;为什么我要告诉你？”

  &1dquo;一点理由也没有。要是你不想说，我不能勉强你。”

  她往隔扇外面看了看，又把身体靠在椅子上：&1dquo;你给我看的是警察局长的证章，是不是？”

  &1dquo;警察局长的荣誉代表。那东西纯粹是闹着玩。不比一角钱一支的雪茄烟值更多钱。”

  &1dquo;我懂了。”她拿起一包纸烟，摇出了一支，撅起嘴唇把烟叼住。我划着一根火柴，举给她。她谢了谢，又靠在椅背上，透过缭绕的烟雾瞧着我。她小心翼翼地说，&1dquo;你想知道他的样子，你不准备同他见面？”

  &1dquo;他不在店里。”我说。

  &1dquo;我想他会去的。他总得到自己的铺子里去啊。”

  &1dquo;目前我还不想同他直接打交道。”我说。

  她又从打开的门往外看了看。

  我说：&1dquo;懂得不懂得一点关于珍本书的事？”

  &1dquo;你可以考考我。”

  &1dquo;你们有没有186o年版的《本·胡尔》，第三版，第116页有一行印重了？”

  她把黄皮的法律书往旁边一推，拿出另外一本大书放在桌上，翻了翻，找到她要找的地方，查看了一下。

  &1dquo;啥也没有。”她头也不抬地说，&1dquo;根本没有这一版。”

  &1dquo;不错。”

  &1dquo;你究竟想干什么？”

  &1dquo;盖格书店的那个女人并不知道这个。”

  她抬起头来：&1dquo;我明白了。你使我感到兴。模模糊糊地感到点儿兴。”

  &1dquo;我是个私人侦探，正在侦查一个案子。也许我要求你帮忙的事太多了。但是我觉得这是无所谓的事。”

  她吹了一个灰色的、飘飘摇摇的烟圈，用手指头戳了一下。烟圈一缕缕地散开了。她声色不动地继续吸烟。

  &1dquo;据我估计，四十岁刚出头。中等身材，有一点胖。体重大概有一百六十磅。胖脸，陈查礼【注】式的胡子，脖子很粗，肌肉松软。全身肌肉都很松软。衣服很讲究，平常不戴帽子，装做对古董很内行的样子，实际上一窍不通。啊，对了。他的左眼是假的。”

  【注】美国侦探小说家厄尔·德尔·毕格斯（1884一1933）创造的华裔夏威夷侦探，蓄着中国式的胡须。

  &1dquo;你可以当一名很能干的警察。”我说。

  她把参考书放回桌边的一个书架上，又把面前的法律书打开：&1dquo;我希望别当警察。”她说，她把眼镜戴上。

  我谢了谢她，走出这家书店。雨已经下起来。我臂下夹着那本包好的书跑起来。我的汽车停在一条横街上，对着大马路，几乎正对着盖格的书店。还没跑到汽车前面，我身上就已经淋湿了。我连跌带滚地进了汽车，连忙把两边的窗玻璃摇起来，用手帕把纸包擦干。我把纸包打开了。

  我当然知道这里面包的是什么。一本很厚的书，装订很讲究，印刷精美，纸张也是上等的。书里面附有不少整页艺术照片。无论照片或文字都非常污秽，不堪入目。书已经不了。

  书前扉页上印着日期——借出日期和归还日期。一本专供租赁的书。这是一家出租黄色书的铺子。

  我重把书包好，锁在座位后面的车厢里。一家这样的黑书店，在大马路上公开营业，一定倚着很有势力的后台。我坐在那里，吸着纸烟的毒雾，听着车外的雨声，琢磨着这件事。

  第六章

  雨水已经灌满了阴沟，溢到地面上来了。马路上积水过了膝盖。体格高大的警察穿着油布雨衣像大炮筒子似地闪闪光。他们正把叽叽咯咯地笑着的女孩子抱过水深难走的地方，他们玩这个游戏玩得很有意思。雨点像击鼓似地敲打着汽车车篷，帆布篷开始漏雨了。脚底下积了一滩水，专门为我准备出一个搁脚的地方。按季节说，这场暴雨下得太早了一些。我费劲地穿上一件军用胶里雨衣，飞快地跑到最近一家杂货店，买了一品脱威士忌。回到汽车里以后，我喝了一大半，为了暖和暖和身体，也为了提高一下情绪。我的汽车在这里停的时间已经过长了，但是警察们正忙着在雨水里抱女孩子，忙着吹哨子，顾不上同我找麻烦。

  虽然下着雨，也可能正因为下雨，盖格书店的生意非常兴隆。一辆辆非常漂亮的汽车在书店前面停下来，衣冠楚楚的顾客走进走出，个个臂下夹着纸包。到这里来的并不都是男人。

  四点钟左右，他露面了。一辆奶油色的小轿车停在铺子前一面，当他俯身从车里出来，走进铺子里的当儿，我一眼瞥见他的胖脸和陈查礼式的小胡子。他没有戴帽子，穿着一件系着腰带的绿色皮雨衣；从我待的地方，我看不到他的玻璃假眼。一个穿着皮夹克的高身量、漂亮的青年人从铺子里走出来，把汽车开到书店后面，又步行走回来。他的乌黑的头已经淋湿，贴在头皮上了。

  又过了一个钟头。天色渐渐黑下来，商店里的灯火在大雨里显得非常暗淡，一点点光亮几乎都被漆黑的街头吞噬进去了。有轨电车像生着气似地丁丁当当地驶过去。大约五点一刻，穿夹克的高个儿小伙子拿着一把雨伞又从铺子里走出来，把停在后面的那辆奶油色的轿车开了回来。当汽车停在书店门口的时候，盖格从里面走出来，小伙子在他头上擎着雨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