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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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记得他看过我的画像，最早就是他去调查的&1dquo;我”的身世，此时此地突然见到，诧异一下也还算正常吧?但他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措置，低头想了想，迅回身石头般纹丝不动的侧身站在门口。

  我心中暗赞一声：好个精明的武将!这么一站，进可理解为是恭让我进门，退可理解为是守在门口等待主子的吩咐，等看了我们的反应，他的下一步举止尽可得体进行。但正因为如此，他杀人无数的行为若不是出于狂暴嗜血，就必定是在冷静计算下，打定主意要杀给自己铺路的——残酷得如此精细冷静，果然是个魔王。

  这短短几个动作、闪过的无数念头不过生在一瞬间。门内，邬先生坐在书桌后微微笑，一左一右坐在上的胤禛胤祥已经同时低低唤了一声：&1dquo;凌儿&he11ip;&he11ip;?”

  &1dquo;呵呵&he11ip;&he11ip;抓住偷听的小奸细了&he11ip;&he11ip;”胤禛站起来，大步走向我，把还在向他们兄弟行礼的我拉起来，用一只手臂揽着我的腰进了房间，转眼我就被他半搂半抱的放进一把椅子。

  扫见胤祥和年羹尧不敢置信的眼神，我恨不得有个地缝可以钻进去。

  &1dquo;四哥&he11ip;&he11ip;莫非&he11ip;&he11ip;你已经&he11ip;&he11ip;”眼见我们的亲昵和胤禛的反常举动，胤祥呐呐的问。

  &1dquo;呵呵&he11ip;&he11ip;恭喜四爷得此红颜知己。”邬先生笑得过分平静，似乎要表示，他觉得这早该生了，但听上去就反而怪怪的。

  胤禛完全没有在意他们，含笑问我：&1dquo;什么时候醒的?不是说叫碧奴来通报吗?她怎么当差的?”

  我连忙摆手，比画着表示这是我自己的意思，突然又看见年羹尧偷眼直直的审视我，显然我还是个哑巴这个事实让他更加疑惑不解，顿时滚烫了脸，全身不自在起来。

  &1dquo;&he11ip;&he11ip;怎么穿得还这么素?&he11ip;&he11ip;”胤禛说着我，也随我转眼看看年羹尧，&1dquo;这是赫舍哩·萝馥，我知道你见过她的画像的，此事我稍候要向你交代，你先去厨房吩咐摆上了晚膳来——门也不用关了，透透气儿。”

  年羹尧就地打了个千儿：&1dquo;嗻!”

  眼看他的身影铁塔般移出里院，邬先生突然长长的舒了口气道：&1dquo;年羹尧这横财，得可真不小啊&he11ip;&he11ip;”

  &1dquo;唔?”胤禛胤祥同时把目光转向他。

  邬先生平静的，甚至有些疲倦的笑了笑，没说话。

  &1dquo;老九是老八的钱库，江夏是老九的钱库&he11ip;&he11ip;”胤禛冷冷的道，显然早已想到。

  &1dquo;这&he11ip;&he11ip;难道年羹尧抓人顺便劫财，把江夏钱财抢了个精光，才杀了满城人灭口?他这奴才狗胆包了天了!?”胤祥也冷冰冰起来。

  &1dquo;呵&he11ip;&he11ip;带兵没有银子不行，只要他给王爷带好兵办好差&he11ip;&he11ip;”

  &1dquo;邬先生说的是，这区区几百万银子我还是舍得起，只要不是给老八老九拿去收买人心用，可叹的是年羹尧这奴才，这么大银子，在我们面前居然敢一点也不提起&he11ip;&he11ip;”

  胤禛和邬先生交换了一下目光，仿佛这一切早在他们计议之中，默契的不再说这个话题。胤祥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时也沉默着思考起什么来。银子、奴才的忠诚度，他们好象都自动忘记了那满城人命?我只有在心中出一声叹息。

  有下人过来摆起餐桌餐具，准备上晚膳了，李氏在一边瞧着，看看我，看看胤禛，犹豫了一下。我不自在很久了，如果不是为了听他们这些事，早就跑掉了，此时断不肯、也不该和这些人一起吃饭的，我连忙站起来，匆匆行了个礼就要溜。

  果然如我意料的那样有一番争执，胤禛和胤祥都要我留下来。不过年羹尧回来之后，胤禛大概觉得礼仪不便，也就不再坚持。

  从那天夜里开始，秋雨绵绵不绝下了两天，让人总有些倦倦的慵懒之意，胤禛每天只来陪我半天就走了，他要带着年羹尧回王府去看年氏，这几天，王府里必定一团融融春意，众人热热闹闹在阔叙天伦吧。

  天晴了，正好是八月十五中秋节，晚上一定会有很好的月亮。我又回避在楼下正厅里，门窗紧闭。和前两天一样，一队队工匠仆妇的带着许多东西去重布置我住的房间。

  楼上除了两翼的房间之外，中间正房全部被打通。连我原先住的那间一起，变成四进，中间是小厅，西边一间布置软榻、书架等做日常起居，东边两进才是卧房，重布置了一张紫檀木镶螺钿象牙雕花的大床。这两天每夜回去，房间里都多了不少东西，大红镶金边的幔帐喜气洋洋，床边红烛在玻璃罩里跳动着热烈的火光，银烛台下饰有雕了善财童子的整块精巧碧玉，玛瑙果盘里堆了异香异色的热带水果，小圆桌上一整套郎窑红的杯壶，那釉色红得刺眼。一对粉彩开光婴戏瓶摆在梳妆台上，那上面栩栩如生的可爱顽童们倒是让我一笑。还是因为插在长长美人瓶中的百合让我多看了两眼，才现那美人瓶是唐朝的青釉。最后，还多了一面能照半身大小的玻璃镜，这是贡品了&he11ip;&he11ip;

  站在那里，随便扫视一圈，却总是没有任何心思落能在那些东西上。胤禛胤禛，难道你真的以为从此能用这样的生活糊弄我?守着一屋子珠光宝气的寂寞?

  冷笑着，丢下和字帖站起来，心里有东西在寻找出路呼吸，干脆走出门去，楼上的匠人仆妇手脚利落来往穿梭，但静悄悄的没人说话。那些箱笼无非是衣服饰，你说得对，胤禛，你还能给我什么?

  又出门走向山顶，我需要一点疏散来想想心事。下了两天雨的山路泥泞，碧奴忙忙的给我穿上踩水的油布靴，李氏大惊小怪的叫了轿子，也不再在意，任轿子把我抬上没有几步路远的山顶，站在从稀疏的白桦间洒下的秋日阳光里，望着远远的亭子呆。

  意外的是，我又见到了胤禟。他骑的大黑马神骏不逊于踏云，腰间的明黄和熟悉的身形让我一眼认出他。他还不知道自己最近有多大的损失?再这样经常的来一个坟墓前报道，他这个最富有的皇阿哥要被败光也不是难事&he11ip;&he11ip;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笑，靠在白桦挺拔的树干上，我一直仰望湛蓝的天空，很久很久。

  夜里，胤禛要在府中设中秋团圆宴，和他的妻妾、儿女。这边，由得人们在院子里摆了香案，拜了月亮，我懒得听碧奴一一列举胤禛送了些什么精巧点心、珍奇瓜果、名家书画、珠玉饰&he11ip;&he11ip;不耐烦的把她关在门外，一个人坐在桌前，打开窗户，吹灭蜡烛。

  也没有耐心看那树梢上一轮银盘似的月亮，就着它洒下的冷冷白光，我无意识的提起。

  死生契阔，与子成悦。我只喜欢这两句，死、生、契、阔，死、生、相聚和离别。短短四个字包含了人生的无常和无奈，这些都不是我们能主宰的，相比之下我们多么渺小，我们只是在命运冥冥指点中相遇，然后，与子成悦。所以我总是自动忽略掉后面两句，偕老?没有永恒，我不相信永恒，能抓住的，只有每一个眼前、当下、拥抱时的体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