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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迦蓝行程紧密,只在科尔沁停留了一天,又赶去了科尔沁其他部落。吴克善亲自把她送到了嫩科尔沁部,晚上又与扎赉特等部在嫩科尔沁喝过酒之后,再把她送去了扎赉特部。
自从布迦蓝在科尔沁部露了一手之后,包括嫩科尔沁部在内,全部都老实恭敬得很。再听到她邀请他们的侄子们去盛京国子监读书,态度就变得更好了。
与吴克善一样,各个部落的台吉贝勒,也不是那么蠢,知道读书的好处,他们也盼着后代能文能武,只可惜没有好先生。
那群满洲人本来与他们一样,都是一群目不识丁的莽汉,他们现在与以前不一样,有了翰林院,还有与汉人一样的最高学府国子监。里面都是汉人先生在教书,不出几年,他们就会愈落后,这是谁也不愿见到的结局。
于是,布迦蓝受到了空前的欢迎,几乎在科尔沁几部横着走。吴克善陪了她几天,部落里事务繁多,只得依依不舍惜别,回去选好儿女子侄,到时候再送去盛京。
布迦蓝连续走了十几个部落,最后一站到了察哈尔部。额哲与二格格一起迎了出来,不过短短的两年,二格格的稚气完全退去,头上裹着包头,已经长成了小妇人的模样。她比出嫁前瘦了许多,眉眼间笼罩着挥不散的轻愁。
彼此见完礼,二格格眼眶已经通红,看着福临佯装笑着问道“福临可还记得我”
福临这次出来,连喷嚏都没打一个,最近听多了蒙语,现在嘴里叽里咕噜叫唤的都是蒙语词。他乌溜溜的黑眼珠盯着二格格看了许久,然后裂开嘴朝着她笑了起来,然后再看着布迦蓝笑,兴奋得很。
布迦蓝笑着说道“福临还认得你,他在开心见到了熟人。进去吧,外面热,别在外面站着。”
二格格这才回过神,忙拭去眼角的泪水。额哲本安静站在旁边,看着她们叙旧,这时也侧开身,客气领着布迦蓝进了帐篷。
二格格还记得布迦蓝的习惯,吩咐人先送来热水让她们洗漱,额哲呆着不方便,便先告辞走了出去。
布迦蓝与福临洗漱完毕,换了身干爽衣衫出来,二格格已经准备好了热茶点心。苏茉儿抱着福临到一旁去吃奶酪,留下她们叙话。
二格格打量着布迦蓝,抿嘴笑道“你还是这么精神,一点儿都没变,额涅可还好妹妹她们呢”
布迦蓝说了都好,反问她道“你呢,你可还好”
二格格垂下眼眸,抿了抿嘴,片刻后抬起头,嘴角泛着苦涩的笑意,说道“就那样吧,反正也与在盛京一样过日子,比以前忙碌些,以前有额涅在,万事都不用操心。现在要管着后宅的事情,也好比额涅那样,王爷的姬妾们都要照顾好,谁的衣衫少了,谁的帐篷里要多放层地毡,谁有了身孕,该多送些肉去,都是些琐碎的事情,忙完之后,一天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一辈子也应该过得很快。”
布迦蓝静静听着,二格格不过十多岁出头的年纪,语气沧桑得如同七老八十的老妪。她暗自叹息,起身去拿了国君福晋给二格格带的包裹递给她。
“她们都很记挂你,这次你额涅知道我要来,因着出赶得紧急,只连夜给你赶了几身贴身穿的衣衫。你额涅说,你以前出嫁时带来的肯定旧了,好让你换着穿。”
二格格打开包裹,拿出里面的里衣,看着熟悉的针脚,眼泪一颗颗滴下来。渐渐地越哭越大声,拿起衣衫蒙在脸上,哭了个肝肠寸断。
布迦蓝也不劝,任由她哭。二格格与额哲之间,隔着亲人部落生死大仇,是解不开的死结。虽然现在察哈尔归顺,先前她见到额哲眉间淤积的郁色,估计他内心也不好过。
不甘心林丹汗的死,也不甘心国家灭亡。连亲生母亲都被抢走改嫁,妻子还是仇人的女儿。他无可奈何又无力改变,要是一直下去,这辈子都得郁闷纠结到死。
福临在旁边听到哭声,连最爱的奶酪也不吃了,转过头好奇地看着二格格。
看了一阵之后,眼里包着泪,撇着小嘴要哭不哭,朝布迦蓝伸出了手叫唤“额涅,额涅。”
苏茉儿忙拿帕子擦拭干净福临的嘴角,把他抱过来递到布迦蓝怀里。搂着软乎乎带着奶香气的福临,布迦蓝才深刻懂得,国君福晋以前为何总是说,生个儿子真好,能时时刻刻看着。要是生个女儿,嫁出去之后就再也见不着了。
这一趟出来,布迦蓝每天都喝得人都在飘着走,整个人累得到了极点,她却觉得值。
不提在蒙古各部刷到的好感,至少四格格她们几姐妹,不用再走二格格的老路。
二格格压抑的痛哭声,传得很远。额哲站在远处,凝望着帐篷,神色木然,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他见奴才送了热水进去,一会帐篷帘子掀开,奴才又端着盆出来,他望了一阵,终是转身离去。
到了晚上,额哲也举行了欢迎晚宴,案桌上摆满了奶酪果子,场上的篝火堆在烤着羊肉。
察哈尔部的贵人们都围坐一起,酒肉飘香,额哲坐在主座,布迦蓝坐在了他的下。他举起碗,沾了酒之后,大家一起举起碗饮酒,布迦蓝只微微抿了一口,便放下了碗。
额哲在盛京曾听说布迦蓝不饮酒,他也没有劝酒。只是额哲的弟弟阿布鼎年轻气盛,喝了几碗酒之后,酒气上了头,提着酒囊来到了布迦蓝面前来敬酒。
阿布鼎喝酒上脸,脸与脖子都红彤彤,眼睛像充血一样,他本就生得粗旷,此时看上去又多了几分凶悍。他先自己倒了两碗酒一饮而尽,布迦蓝也只淡淡看着他,没有说话也没有阻拦。“注1”
阿布鼎给自己倒了第三碗,正准备给布迦蓝倒酒时,见她的酒碗几乎还满着,顿时不高兴了,大声道“福晋可是看不上我们察哈尔,既然远道而来,蒙古男女岂有不喝酒之人,福晋怎么连酒碰都没碰”
布迦蓝待他说完,耐心纠正道“不是福晋,你还是叫我辅吧。”
阿布鼎愣住,旋即哈哈大笑起来,说道“真是有意思,大清居然用女人当辅”
额哲对布迦蓝了解得多一些,闻言脸色微变,忙出声呵斥道“阿布鼎,你住嘴”说完,又朝布迦蓝歉意地道“阿布鼎喝多了,辅莫要与他计较。”
布迦蓝还未说话,阿布鼎却不肯领情,讥讽地道“就算父汗去世了,我们照样也是顶天立地的男儿,你要做缩头乌龟,我却不会认”
察哈尔其他的贵人们,有人上前相劝“阿布鼎,来者是贵客,就算是福晋,也是大清的福晋,是大福晋的娘家人,你喝多了,快给福晋赔个不是。”
有人趁机拱火,“阿布鼎,额哲被封为亲王,早已归顺了大清,大清愿意让女人当辅,你管那么多做什么。说不定以后我们察哈尔也会由女人当领,你还是少说话,当心祸从口出,以后被砍了头”
额哲急得满头大汗,阿布鼎平时性子就倔,又经不起激。果然,他听后瞬间大怒,把碗里的酒咕咚一饮而尽,将碗重重掼在案几上,盯着布迦蓝大声道“我敬你是客,已经先喝完,你喝不喝不喝的话,就是不给察哈尔面子”
布迦蓝盯着阿布鼎,蓦地笑了起来,眼神凌厉,从在座的众人脸上扫过去,朗声道“如果我不给面子呢你待如何,要反了吗”
随着她话音一落,如同鬼魅般,从暗处冒出来一群身着黑衣的亲卫,无声无息将她围在了中间。他们手上,箭矢搭上了弓弦,长刀出鞘,立在身前。
除了篝火的哔啵燃烧声,四周突然陷入了静谧,双方气氛紧张,一触即。
布迦蓝神色冰冷,缓缓站起身,“我向来是人敬我一尺,我也还他一尺。你们脑子里想的什么,我自然明白。可是,就凭你们”
她昂然抬着下巴,神色不可一世,大声说道“以前你们会输在大清手上,今天也会输在我的手上。要是我少了根头,我定会踏平你们察哈尔部”
额哲最先回过神,布迦蓝可不是寻常的女人,亲自上战场打过仗,以几百人围困住了朝鲜王,绝非徒有虚名。
那些起哄的人心里所想如何,他也明白,不过是不满他这个领罢了。可要是惹怒了她,整个部落都会跟着倒霉,他们又能得到什么好,真是蠢不可及
额哲额头冷汗直冒,赶紧陪礼道歉“辅,我万万没有如此的想法,如今察哈尔部与大清联了姻,本就是亲戚,而且已经归顺了大清,自然会尊着大清。还请辅不要动怒,我先自罚三碗,向辅陪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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