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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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哥哥不是树（第2页）

算啦，不瞧也罢。因为一旦有幸被瞧上，那面容和眼神必定如坚冰一样，又冷又硬，令人心悸。

接踵而至的只会是狂风暴雨般的辱骂，甚至殴打。可雪秀不能恨她，原因很简单：她没有生自己，却养着自己。

“然而，我的亲母在哪里？她是谁？既然不能养我，为什么还要生下我？”

她紧抿着干的唇，双眼紧盯着面前的草地，像是想用意念去点燃它似的。

“欸欸——”陈文用脚拨了拨雪秀竖起的双腿，不满地问道：“眼睛怎么又直啦？”

雪秀回过神来，问他：“你说什么？”

陈文坐起身来，一本正经地看着雪秀的眼睛，问：“你相信我吗？”

“当然相信你啦。”

“相信我是吧。那我告诉你——”陈文把手搭在雪秀的头顶，严肃地说道，“从此以后，你不必为任何事情烦恼。因为你是有哥哥的人。”

雪秀感觉自己的心事，又一次被哥哥看透了。内心很感动，脸上却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冲陈文展眉一笑。

“唉！我该拿你怎么办呢？”陈文却忧伤地叹了口气。随即——恶作剧地把雪秀平整的头，揉成了翻毛鸡。

“讨厌——”

“哈哈哈——”陈文笑得在地上直打滚。

看哥哥那一脸小人得志的样子，雪秀决定反击。

于是她从地上用力扯过一根牛筋草，一本正经地对陈文说：“把你的手给我。”

陈文把手伸过来，问：“干什么？”

雪秀把牛筋草在陈文的中指上绕了两圈，说：“这根手指头刚刚弹的时候可用力了，我估计它骨折了。让我给它上点药吧。”

话音刚落，一咬牙，两手交错一用力，勒得陈文“啊——”地怪叫起来。

雪秀却已笑得不行。

“里正爷爷说，这草最能治跌打损伤。”

“陈雪秀，你算计我。”

……

老水牛在不远处“沙沙”地吃着草，头顶上鸟儿们有在“扑哧哧”扇着翅的，有在“啾啾”欢闹的，还有陈文哥在身边。

陈雪秀根本想象不到，这种被称为“岁月静好”的日子，往后只会越来越少。

堂姐春秀因特别闹腾，大家说她没有女孩样，倒像个假小子。而雪秀喜好安静，似乎也同样不对人胃口。

闹，是因为心中无忧吗？静，是因为心中有虑吧？谁知道呢。

反正有些话说与不说于事情毫无改变，雪秀便选择不说。好比伤心，一个人默默地消化会更单纯些。

这个山嘴，这片矮山群，长条型从北面向西延展包抄了半个村庄。冬天里，它像条长围巾一样，无私地给村里乡民拦挡着凛冽的北风。

尽管十多年前的那个凄寒的清晨里，它不曾给过雪秀温暖与安慰，但她仍觉着这里亲切得像是真正的娘家。也许因为自己的人生是从这里开始书写的。

雪秀从小就喜欢树，大概因为自心底里讨厌不确定的东西吧。

她觉得树是最忠诚的朋友。抚摸着，仰望着，围着它们转圈。它们从不会厌弃她，也不会远离，更不会让她等待，叫她苦寻。它们呆在可以随时找到的地方，这样的熟悉感足以令她心安。

“可惜，哥哥不是树。”雪秀心想。

当树林深处的角落里，传来野鸽子“上声、平声、去声”，一长两短的“咕咕咕”的叫声时，红日距离山头还有一尺多远，兄妹俩已赶着牛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