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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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哥哥不是树（第1页）

再后来，雪秀就时常在正常上学期间被迫请假。因为让老师和同学们看着自己被攥着头拖出教室，这样的奇耻大辱，人生一次就够。

“上了中学，她再也不会把我从课堂上拽走了吧？”

雪秀把目光投到陈文身上。此时，他正双手枕着头，嘴里叼着一根长长的茅草，闭上眼，翘着的腿在空中划着圈，样子看上去十分惬意。

“为什么总要为难她？需要人手，我也可以。从今天开始，我不读书了，这样总可以了吧。”

雪秀至今犹记得陈文哥和养母吵架的情形，也记得养母当时痛恨、怨毒的眼神。

陈文脾气很倔，他说不读书就真不去读。

第二天一大早牵了牛就出门，多少人来劝也不行。后来硬是水根再三保证，以后不会上课期间把雪秀叫走，陈文终究还是放了两天的牛才做罢。

这件事以后，全家人都明白一点，那便是只要陈文强硬起来，父母只有妥协的份。但陈文不知道的是，他越这样维护雪秀，他亲母对雪秀的讨厌就会多增一分。养母越讨厌雪秀，雪秀的日子就会越难过。

只要雪秀不是傻瓜，她就会明白，陈文哥虽然一心维护自己，但他不可能随时随地跟在自己身边。只要养母有心为难她，实在有太多机会。

雪秀可不想让养母更恨自己。除非她不想在陈家呆下去，但这却是不可能的事。

故此，从那以后，凡有碍陈文哥母子关系的事，她能不说就不说。并且，她也这样要求春秀。

真的，她觉得自己没有任何权利，给他人带去困扰，包括她亲爱的陈文哥和陈爸。

在这个家里，她一直以愧疚之心在活着。如果陈文哥与养母还因自己而生分，那她只会更愧疚。

雪秀其实更希望通过自己的乖巧，懂事，去释解养母心中的结。事实证明，她的方法是有效的。至少，养母从来不无缘无故为难自己。

“她会让我继续读下去吗？”

这，才是雪秀心结的关键点。

养母老把“女孩子读再多书也是人家的人”这句话挂在嘴边，还用这句话反驳过邻居的劝解。她曾许雪秀读满三年，如今虽磕磕绊绊，但终究是读完了小学。

“我敢求她吗？她能答应吗？肯定不会。”因为她是如此毫无道理地讨厌自己，简直达到了憎恨的地步。

在她身边生活了十几年的经验，告诉雪秀：这辈子都将得不到养母的爱。

因此，关于升学，她几乎可以肯定养母的决定。比大白天里看不见月亮还要肯定。

小考结束后，她的心里只专注这一件事，且越想越沮丧。

只有这种时候，雪秀才会对自己的身世心怀怨恨。

夏日的天空明洁高阔，一如洗净。云彩纷扬，绒毛似地能把人心牵引到远方。

“我的远方在何处？不知道。”

雪秀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五里外的镇上。于她而言，集镇就是远方，还带着梦想的诗意。

初夏时节，地莓还没有完全成熟，但只要愿意去寻找，还是可以提前品尝到它酸甜紫的浆果。也可以寻几茎茅根，撕了外皮放口里甜津津地?着。

相比这些事，雪秀更愿意斜靠大树坐着，或躺下，任凭脑海里掀起温柔的海浪。

她喜欢在脑海中静静地描画着自己的未来。她觉得自己最好的未来，就是能长成邻居家赛梅姐的样子：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穿着漂亮的裙子，踩着高跟鞋，拖着行旅箱……

总而言之，想象是一桌丰盛的筵席。雪秀贪婪地沉浸在美梦中，不愿醒来。

然而，美梦向来短暂。

养母兰英的面容只要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一切美好的思绪无不瞬间消逝。

尔后，雪秀便在心里仔细地搜寻起来：她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讨厌我的呢？也许是在陈武死后，或许更早，从走进陈家那天就开始了吧。

“她从不拿正眼瞧我。”雪秀悲哀地想着，眼底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