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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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第1页）

第二章

姓名是一个人的符号，每一代人对于起名也有各种各样的态度。

这就好比在建国初期，就以男孩子的名字为例，大多是建军，建国，建业，胜利，解放，路线。到了八十年代，流行起了单名，洁、佳、媛、成了主流，后来因为台湾剧的进入，轩，淑慧，静仪，子萱，浩明也多了一波，直到现在四个字偏生字五花八门。

杨佳和钱媛的名字恰代表了上海80年最流行的，媛是美女的意思，佳则是美好，当然也亏得她俩的姓在上海算不得最多才避免了石头落下砸死一片的下场，听说过叫李佳，张洁的不？80年前后生的朋友你身边一定有还不止一个。

起了名字就算是真正的人了，尚在月子中的两个娃娃却不懂哪么多，对她们而言生活就是吃喝哭笑睡。

杨佳是个极好带的孩子，用老一辈的话生到这么个好养活的是杨妈的大福气，她每天早上按时跟妈妈一起醒，睁眼就是吃吃饱了消化一下打几个嗝又开始睡，偶尔被大人弄逗眼一弯就咧着没牙的嘴笑，酒窝又深又大看着就让人高兴，到了晚上也没有夜啼的毛病，只有在很不舒服的情况下才会大声嚎哭中气也足，用杨佳外婆的话讲：‘这孩子要么不哭，要哭就是惊天动地。’自然，因为这孩子的哭声也引出了一段叫人不太高兴的往事。

前文已经提过杨佳爸爸这边的家庭情况比较复杂，杨爸是长子却并不怎么受父母待见，杨奶奶是个偏爱小儿子且强势泼辣的人，杨家也因为她在新村里小有名气，提到她这边的人多是摇头笑笑尽在不言中。

两家住前后排，杨奶奶喜打麻将每天没事就会在房前空地搭个台子，摆上一块厚板找几个人一道砌长城，物以类聚成天泡在一块儿的性情大多相近，牌搭子也不是省油的，“我说，你家添了个孙女长得怎么样？也没听你提过。”

杨奶奶一边打着牌一边哼哼：“管她长什么样，又不是儿子传不了宗接不了代，说到底不过是个赔钱玩意儿，我到现在还没去看过呢。”

“哟，都快满月了吧，怎么都没去看看呢，总归是亲孙女呀。”

恰在这个时候杨佳不知为何哭了起来，那声音传到窗外立时引起了人的注意。“听听，听听，这声哭得有多恶，将来指不定是个什么败家玩意儿呢。”杨奶奶撇撇嘴：“我们家传宗接代就只有靠我小儿子了哦。”

老新村没秘密，就这样的几句话一传十、十传百的，用不着一日就能够传到杨佳外婆与杨妈的耳朵里。

杨佳外婆是个老实憨厚的性子，听了这话气得半死却也只能摸摸泪，从女儿手里抱起外孙女亲上一亲：“佳佳乖，外婆宝贝你。”杨佳也不知是不是听懂了，眼一弯就对着外婆格格的笑。

杨妈在边上看着母亲和女儿，默不作声地闷叹了一口气。

相比较于杨佳，钱媛算是一个比较让人头痛的宝宝，可能还是因为奶水不够营良跟不上，钱媛是个极容易受惊的娃，只要动惊略大一些就能把她给吓着，嘴一咧哭起来没完没了，到了晚上也不是个肯老实睡觉的，实打实的一个夜啼郎。

老房子没有隔音这种事，小娃娃一哭全都能听到，也亏得杨佳是个睡着就雷打不动的，不然，跟着一道哭双重凑可没人能够受得了。

小娃娃成日的哭白天还好到了夜里难免就扰民了。

钱爸是个极护着老婆和孩子的，看着自己老婆抱着孩子睡都不睡不好也心疼，只要女儿准备高歌他就会抱着钱媛下楼，找个小花园又拍又摇的哄她睡，往往一弄就是小半宿。白天要工作晚上哄女儿，他这当爹的也算是相当的难得了。

就这样，不知不觉时日飞快，孩子日长夜大到了百天。

那会儿的上海有一个习俗，孩子满了百日都要到照相馆里拍一张百日照。那个年代和现在又有不同，如今是小孩子都玩得起单返的时代，拍照是每天的日常，但在那个时候相机也是高档的奢侈品，没有什么SONY也没有什么尼康，最有名气的是我们国家自产的海鸥牌相机。事实上，海鸥相机在当时的质量是足以和那些国外名牌相媲美的，只是在后来的开放中，与许多国产大品牌一样因外来的冲击而渐渐消失，实在是一件憾事。

杨佳外公一直是个爱拍照片的人，每每家里来了亲朋好友，都要带着去照相馆里拍一张合影，当时，有两家比较有名的照相馆，王开照相馆和上海照相馆。老照片没有那么的大，多是黑白的豆腐干那么点，老一辈大多会买一个大的镜框然后把所有的照片都放在里面挂在墙上。

百日这天两家人约了一道去了王开照相馆，杨佳被剥了个精光放到了红木圆桌上，百日的她已能够趴着撑起头，背上的毛还没有褪光，脑袋大大屁股翘翘，莲藕似的手臂一撑大人在边上一逗就笑了，一次成形相当轻松。

轮到钱媛就难办了，打从脱衣服开始哭离开妈妈怀抱后就改作了嚎，整张小脸皱成一团仿如受了天大的委曲一般。连着哄了好几回才好点放到桌上就不行，大人们急得上火，她自顾自节奏一点不变。“要不衣服不脱了抱在怀里拍。”钱妈眼看着拍不了只有改方法。

钱爸摸着下巴想了半天，眼儿瞄到已被包起来的杨佳：“要不把两个孩子放一块儿，让孩子适应适应。

杨妈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却还是将女儿又剥光了一回，待把孩子们放到了一块儿，两个光溜溜的小娃娃拱呀拱呀的就挨到了一块儿，此处若有看官们想象不出来是个什么样儿，可以自行代入一群大熊猫宝宝们放在一个框里的模样，是不是很可爱，但事实证明没毛的还真比不上有毛的让人瞧着软萌。

话扯回来，两个小娃娃挨到了一块儿，果然，上桌就哭的钱媛还没嚎几声，被杨佳蹭呀蹭呀的还真的止了泪，许是把对方当成了好吃的，杨佳凑过去张了嘴就去啃钱媛的小脸带，钱媛被添了一脸的口水，水汪汪的大眼瞪得老大。

钱爸一看管用乐了得不行，当场决定给孩子们多拍一张合影，照相馆的师傅水平也高，一下就把两个孩子的可爱瞬间给抓到了，最后也成功的为钱媛拍了一张挺不错的单人照。

回来后两家人凑一起给孩子过个百日宴。

之所以过百日宴而不是满月酒当然也是一个因环境而定的选择，前面已经提过了，那个时代的生活条件远不及现在，女人在月子里是真邋遢，出月子就办酒这不现实，一百天则刚刚好，那时办百岁宴和现在酒店里包个十来桌又不一样，毕竟那是资源紧缺的时候，上馆子那是有钱人做的事，寻常百姓基本在家庆祝，也就多烧几个菜加一个红烧大排，家里人团在一块儿吃一顿就算完了。蛋糕什么的就不要去想了。

也是直到那一天，杨佳奶奶实在是抹不开面子这才过来见了孙女一面，只淡淡说了句孩子长得不错就完了，而这事在很多年后杨爸和家里闹翻了，才说出那时候他给了他妈五块钱，才把这位大佛请来当然这都是后话。

杨佳外婆则用了十块钱特意从百货商店里买了一个比杨佳还大一些会眨眼眼的金头发洋娃娃，此处自然又要再带一笔，杨佳外婆姓周比杨佳的外公大了三岁，两人是包办婚姻，结婚后没几天就一起离家参加了革命，都是参加过抗日战争的，解放后来到上海在华东开关厂工作，她是个肯吃苦的是先进工作者，那个时候国家经济发生困难需要大裁员，为响应国家号召她带头离了职也正是因为这个决定，让她失去了本应该拥有的待遇，成了一个无保户。

那个时候，没了工作并不是天天在家当家庭妇女的，杨佳外婆在外头打零工，帮人当过保姆带孩子，糊过纸盒子，帮人剥大蒜，当时，把一斤大蒜头的皮全都剥干净可以赚八分钱，除去补贴家用外她一点点的存才攒到了十来块。

亲疏可见，都说付出多少回报多少，杨佳长大后对两位老者的态度也是天差地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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