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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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老战友(第1页)

散会后,丁红儒把孙越请到办公室。高志远为他们泡好一壶上等的铁观音,已是深夜十一点。

丁红儒叫小高早点回去,明天还要去平山区调研。小高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孙越见高志远那乖巧的样子,婉转地提醒道:“老伙计,我也真是服了你了。高志远跟了黄书记四年,你还让他跟着你,你不怕他累坏了?”

丁红儒听出了孙越另一层意思,但也不想挑明。新任领导用前任的秘书、司机,都是官场大忌。应该说,海珠市自八十年代撤地设市以来,丁红儒是第一人。

由于黄一川提拔太突然,还没来得及安排高志远的去向,自己先走了。丁红儒也没要求市委办换人。

他认为,没必要,心地无私天地宽嘛。再说,谁好谁孬,都还有待观察。短短半个多月时间,连办公室的凳子还没坐热!

丁红儒会心地笑了笑,说道:“我看小高这年轻人还是不错的。话不多,也很机灵,很懂规矩。观察一段时间再说吧。”

孙越连忙摆摆手,打断了丁红儒:“老丁你也别遮掩。在领导身边工作的,哪个不听话?背后他们做了些什么,你知道吗?人都有两面性嘛。他们都在身不由己、言不由衷啊。

从他们这里要想了解事实的真相,难!你也在赵书记身边工作过啊,体会还不深吗?有多少事实的真相,你没告诉赵书记?不是你不想说,而是他没问,你就不能说,对吗?”

“老孙,这也是一种修养啊。最起码的修养。”

丁红儒从办公桌拿过自己的专用茶杯,坐到孙越身边,亲热地拍了拍孙越的肩膀,笑了:“老孙啊,不谈这个,不谈这个!看来我们还真有缘啊。在梅山县,我当县委书记,你是县委常委、纪委书记。你看,现在,我们又一起共事了。”

孙越说:“这叫不是冤家不碰头嘛。想当年,我查处梅山县糖果公司经理受贿案。那小子收了人家业务单位两万元贿赂,还用公家的钱送了别的业务单位十几万元。

你是怎么说的?现在是市场经济了,必要的公关费还是要的嘛,不然,谁和你做生意?我说,他行贿我可以网开一面,受贿罪必须追究!

为了这事,我还差点和你拍桌子干起来。结果呢,那小子被判处三年有期徒刑。当时,你还有点想不通呢。”

丁红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作为县委书记,为了展经济,居然不自觉地当起了腐败分子的保护伞。谁让当时的财政只不过是保吃饭的财政,根本拿不出钱来搞建设。最后的结果,那个糖果公司还是破产了,156名干部职工全部下岗再就业。

他没想到,孙越会旧事重提,脸刷地红了。

“老孙,你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啊。现在,我向你保证,绝不为腐败分子说情。”

孙越霎时严肃起来:“如今的案子,要么不查,一查就吓你一身冷汗。谁敢捂盖子?听听老百姓怎么说的?

说我们这样些当官的,屁股坐着一栋楼,一顿饭吃掉一头牛!这还是领导干部们正常的职务消费。也许我们有些人已经司空见惯了,麻木了。

根本不知道他们会喝坏了党风,吃掉了民心。我看少数人一顿饭还不止吃掉一头牛,而是一两万,够老百姓吃一年!此风不刹,怎么得了?”

听到这,丁红儒摆摆手,接过了孙越的话题:“这个问题,你们纪委也有责任,监督不力嘛。我看下一步纪委下个文,坚决刹住吃喝风,给我狠狠地查,谁敢用公款大吃大喝、旅游,用公车办私事,一经查实就追究当事人的责任,谁审批谁负责!谁违令,我就摘谁的帽子!”

孙越听了有些振奋,但还是不敢相信:“真的?”

丁红儒反问道:“我什么时候假过吗?”

孙越来劲了:“那好。说实在的,我就等着这一天。这个文件搁我抽屉里一年多了,也经市委常委会讨论了好几次,却一直没有出去。黄书记就不同意嘛,其他班子成员也有意见。他们说什么?水至清则无鱼啊。吃点,喝点,算什么腐败?”

丁红儒说:“你明天叫人把文件送过来,我先看看,如果没什么意见,就直接文。我看不要经常委会讨论了。纪委有纪委的权力嘛,连这样的文件也要讨论来讨论去,这工作还怎么做?我把你留下来,是想听听你对东华农垦公司的意见。我听那个老上访户黄东伯说,公司职工对张新民意见很大,说他整天开着宝马车吃喝嫖赌,逍遥自在,根本不顾职工死活。这样的领导干部,我们要他干啥?”

孙越毕竟比丁红儒来海珠早了一年多,对张新民的情况有所了解。

他说:“老丁,这下你错了。这样的干部,你说不要他,人家还差点当上市长助理呢。要是黄一川不走,他说不定已是市委常委了!”

这让丁红儒有些意外,不由自主的“哦”了一声。

孙越气愤地说:“不是我说领导坏话。这些年,黄副省长对海珠的贡献的确很大,他在这里当了三年市长,五年书记,由于他实施了工业强市战略,大力招商引资,海珠的工业总产值由一千亿上升到六千八百亿,财政收入由一两百亿增加到六百多亿,比西部地区一个省还要厉害。

但他留下的问题确实不少啊。以后你就深有体会了。作为市委书记,我看你擦屁股的事不少!这个张新民,每年组织上考核都是优秀,尽管公司有人上访,但说他好话的也不少。

这小子在农垦公司当了十几年经理,几乎伴随着海珠市经济高展。农垦公司别的资源没有,有地啊。你想想看,这个公司应该说已经名存实亡,根本就没有自己的实业。刚开始,别人卖地就是卖地,卖完也就没了。他却抓住海珠大展的机遇,大量地盖厂房、商铺出租,一年有好几个亿收入。只要是这个单位的职工和家属,人均每年可以分到三至四万元的红利,简直过上共产主义了!”

丁红儒这才明白,今天晚上为什么张新民张口闭口就说职工的不是。原来,他把自己扮成了救世主。但凭感觉,这个张新民肯定有问题。不然,他凭什么开宝马?

想到这里,丁红儒说:“老孙,我建议你们纪委去查一查这个张新民,从黄东伯的上访材料看,他必定存在重大经济问题。材料上说,他的老婆孩子都已经移民加拿大,而且他本人挥金如土。这些表象都很不正常。作为一个国有企业负责人,我不相信他常在河边走,就是不湿鞋。”

孙越怔怔地看着丁红儒,沉默了一会。他太了解他了,这是一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角色啊。如果真要动张新民,必然会触动黄副省长。这是海珠公开的秘密。

也许,丁红儒刚来,不知道海珠的水有多深?黄一川在海珠经营了八年,各种关系盘根错节,弄不好,你这个市委书记就当不下去了。他的意见是不急,打迂回战。等把这层层黑幕揭开了,就算是黄一川,也无力回天!

两个老搭挡边喝茶边聊天,竟然忘记了疲劳,忘记了时间。不知不觉,天色渐亮,他们才想起赶快眯一会,养精蓄力迎接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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