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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包裹在棉被里的是一只青釉花盆,盆中的泥土早已干涸,上边种的植物也早已枯萎死去,老夫人在看到这枯死的植物时倏地就落下了泪来,“这是相公病重时还不忘为我种的留给我的花儿,相公说我看到它就像看到相公一样,说它像相公一样陪着我,可是突然有一天,它就是死了,它死了,就表示相公再也不陪着我了,我连梦里都见不到相公了!我明明谁都没有告诉这花儿就是相公的,呜呜呜……我要捂着它,给它暖和了,它就会再活过来了,我谁也不告诉,不然他们会把相公抢走……”
“相公为何那么那么久都不来看我……”
老夫人说着说着,竟像个小孩儿一般呜呜哭出了声来。
哎,原是相思成疾,这老夫人谁也不理,独独理会她的孙儿,大概是她那孙儿与她相公生得相像吧。
老夫人没有告诉谁关于这盆花的事情,难怪没人“救”得了这个她。
“不哭不哭啊,我现在就让它活过来,让它代替我继续陪着霜儿。”老人用左手揉揉老夫人的脑袋,而后将自己的右手覆到那花盆之上,让五指指尖触碰到盆泥,当她的手从花盆上移开时,只见五根绿藤在她指尖下方的泥土里长出,再见得她右手往旁移开时,一朵蝴蝶兰便在绿株顶端绽放开来。
“我的花儿!”老夫人欣喜若狂,抱紧花盆就像抱着自己的爱人一样,“我就知道相公不会舍得离开我的!”
“我怎会舍得离开你。”老人又是温柔一笑,随后将右手覆在老夫人眼前,柔声道,“睡一会儿吧,睡醒了就好好吃饭乖乖听话,别再让人担心你了,睡吧,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我不会离开你的,梦里也不会。”
老人的声音很温柔,她的右手五指指尖在着轻柔的光。
白老夫人抱着她的蝴蝶兰,靠在椅子上安静地睡了去。
“睡吧,待你醒了,这就是一个美好的梦,花儿依然会在你身边,一直陪着你。”老人的声音轻柔得似缥缈不定的风与雾,他的指尖有柔光微闪,如方才沈流萤指尖上的微光一样!
待他的手从白老夫人面上拿开时,那在他指尖亮着的柔光渐渐暗了下去,当那绿色的柔光完全消散时,只见老人竟倏地消失不见!
不,不是消失不见,而是——变成了沈流萤!
这个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的老人,竟是沈流萤幻变的!
这就是她诡医的能力之一,身为诡医,她医的不仅是人身,更是人心,这老夫人显然不是身病,而是——心病。
她在等人,只是她等的这个人再也不会出现,自然她的病便没有办法以药师来治愈。
心病自然是药石无灵,只能心药来医,而心药又是因人而异,她方才不过是依白老夫人心中所想所盼变成了她的“药”而已,她见到了便满足了,满足了便也痊愈了。
“咳咳——”然沈流萤却忽然捂着心口轻咳起来。
“主人!”只见那从沈流萤指尖褪下而重凝成的墨绿流纹浮在她面前,缥缈的声音里满是担忧道,“主人之魂灵初与这具身子相融,还待休养,不宜唤墨裳出来,方才主人还强行催唤墨裳使用读心术,主人现下的身子已是吃不消,近期内主人还是莫唤墨裳为好,以免主人身子受损。”
“还不能唤你和墨衣吗?”沈流萤拧了拧眉。
“是的主人。”
沈流萤又咳了两声,沉默好一会儿才叹了一口气,道:“好,我知道了,我这情况,怕是唤你出来你的元神也受损,回来吧。”
沈流萤说完,将自己空无一物的右手掌心朝那浮在自己面前的墨绿流纹抬起,那流纹便落到他的掌心上,沈流萤将它轻拢于手心,待她再打开手时,那流纹又附到了她皮肉之中,好似胎记一般。
沈流萤待自己右手掌心恢复原状后这才轻捏上老夫人的手腕为她诊脉,脉象正常,只是有些弱而已,只要正常饮食休息当很快就会如从前一般了。
之后沈流萤并未在白府久留,只道白老夫人约莫一个半时辰左右便会醒来,届时若是白家满意她的诊治结果再来与她道谢也不迟。
她要回府去了,她的大哥应该也快醒了,若是见不到她的话,大概又要变成热锅上的蚂蚁了。
沈流萤回府时沈斯年已经醒来,在前厅那儿正紧拧着眉心不知和管家大叔不知在说着什么,沈流萤趁着他们二人并未现她时将绿草留了下来过会儿与沈斯年说她回来了就成,她自己则是跑开了。
反正覃家的事就那样了,最快今儿日落最迟也就是明晨就会有答案,总之她不会让沈府惹上麻烦就行,也反正待会儿大哥知道她回来了定是要唠叨她的,她现下能少听大哥唠叨就只管少听,不然会觉得有好几个和尚在自己耳朵边念经。
对了,有了,去三哥那儿!据绿草说的,这身子从小到大若是惹事了就躲到她三哥那儿去,他们的大哥是绝对不会在她三哥面前拿她怎么样的,那应当到了三哥那儿,大哥就不会唠叨了?
话说,三哥一直都在家里,她都还没有见过三哥呢,反是先见到了从外边匆匆赶回来的大哥。
这般想着,沈流萤便笑吟吟地往这沈家第三子沈望舒的院子去了。
不过沈流萤想着要见沈望舒的原因却不单是为了躲避沈斯年的唠叨而已,而是她觉得她的这个三哥定是很需要她的帮助,抑或是说,需要诡医的医术帮助。
沈望舒的院子在沈府的最深处,位于最深处便鲜少会有人来,人来得少,这儿自然就会相对安静,沈望舒最需要的就是安静。
沈望舒的院子不大,不过绿荫却浓浓,只留了些微斑驳的日光落到地上。
小院里除了蝉鸣再无其他声音,沈流萤走进小院时一名身穿杏色衣裳的年轻婢子正端着药碗从沈望舒房中出来,婢子见着她正要行礼问安却被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制止了,婢子便只朝她服了服身,退下下去。
沈流萤轻手轻脚地走进屋,朝床榻方向走去。
只见床榻上躺着一人,背对着外边,正值盛夏,然这人身上却盖着一床秋日才会盖上的被褥,他的背有些弓,正有轻轻的咳嗽声从他嘴里传出。
枕边放着几本书,有一本打开着,显然前不久他正靠坐在床榻上看书,这会儿喝了药正要睡下。
沈流萤轻轻走到床榻边,忽地唤床上的人一声:“三哥!”
只见床上的人身子蓦地一颤,明显是被吓到了,沈流萤笑着立刻又道:“我来看你来了。”
“小萤,咳咳咳……你又吓三哥来了。”沈望舒非但没有愠恼,反是笑得很是愉悦,同时见着他将手撑在身下,慢慢地转过身来。
沈流萤由绿草的话中想象过三哥沈望舒的模样,可当她现下亲眼看到沈望舒时,她的心还是难免拧了起来。
因为她眼前的沈望舒,瘦得完全就不成人形,双颊深深地往下凹陷,因长年卧床的缘故,他的肤色苍白如纸,使得他本就因双颊凹陷而变大变深的眼眶看起来就像两个黑洞,便是那双本当好看的眼睛这般看起来都只剩下骇人的感觉,他已经不能用瘦来形容,便是用枯瘦如柴都无法形容,他根本就是只有一张皮裹在骨头上而已,完全就没有一丁点儿的肉。
他看起来就像一个丑陋的畸形人,畸形到可怕。
这就是她的孪生兄长,只比她早一刻钟出生的三哥,沈望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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