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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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小樵夫（第1页）

在门前柳树下踢毽子的铃铛，老远就看到蓝山泉拎着笼子走来了，跑进院子拿起笼子和铁铲，对着屋子里的娘亲喊一声：“娘，我和山泉去挖野菜。”没等她娘答应，已经跑出院子了。

夏天，很多野菜都长老了，根据早先的记忆，山上还有多种野菜，夏天也可以吃的。比如旱菜、马齿苋，灰灰菜。特别是有一种马山菜，一丛一丛地长满了山坡和沟谷。初夏采了头茬菜，随着根茎的生长，几天后就又长出来一茬新芽。秋天，马山菜开出白花，梗子慢慢坚硬枯黄后，村里人就拿起砍刀，把马山菜的硬梗子收割回家，晾晒成干柴，就像树的细枝一样火硬，又经烧。用这种柴禾做的饭菜，都有一种特别的清香。

蓝山泉和铃铛来到了山脚下后，看到这里的野菜都被村里人采光了，便沿着弯曲的小路向山里走去。

刚走出不远，迎面就看见一位身穿出家人灰色僧袍的十二三岁的少年，背着一捆青绿的荆梢子。山路狭窄，小樵夫口念一声“阿弥陀佛！”，然后，就侧身给山泉和铃铛让路。

山泉看见他身穿寺院里出家人的僧衣，却束着。

嘿嘿，这少年，一看就不是真正的出家人，但肯定与寺院有关系。但她依然恭敬合十：“谢谢小师父！”

她和铃铛快地走过去，没好意思抬头看僧衣少年的脸。走出几步后，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小樵夫的背影。她忽然就心动了一下，这个少年，似乎有些熟悉的感觉啊！

看样子，他背着一捆青湿的柴禾，并不显得吃力。

搜索过去的记忆，并没有关于这位小樵夫。但不知道为什么，蓝山泉总觉得对这位小樵夫，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铃铛，你认识这位小樵夫吗？”山泉好奇地问着童铃铛。

“不认识。没有听说过，清泉寺里有带修行的人。”童铃铛看着蓝山泉明亮好奇的眼睛，又说道：“等哪天遇到小樵夫，咱们直接问问他。”

蓝山泉哈哈一笑：“这个办法好！”

背着柴捆的小樵夫，忽然打了一个喷嚏，但是，他怎么都想不到，此时，自己已经被刚才路遇的那两个小村姑算计了一遍。

看样子，那天被他救下的名叫蓝山泉的小姑娘，身上的伤已经好了。但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原来那个叫蓝山泉的小姑娘，已经拥有了现代人的灵魂，而且，还是他非常非常熟悉的邻家妹子蓝山泉。

日后，一定有机会看到那位僧衣少年！蓝山泉暗道。但她很快就转移了话题，有一搭无一搭地说着村里的时事。

两个人一边说一边走，很快就走到了半山腰。这里，到处都是野杏丛，她俩商量着不采野菜了，去摘野杏。铃铛年长蓝山泉两岁，十二岁了，由于一年到头难得吃到几次油水和饱饭，个头还没有长起来，看上去和蓝山泉差不多。她俩只能从最下层耷拉下来的树枝上摘着野杏。山杏的味道大多酸涩土腥还带点甜味，但偶尔会遇到一棵长着甜杏的树。说是甜杏，只不过是甜味多于酸涩的味道，还是有点土腥味儿。两个小姑娘站在不同的杏树下，摘下一个杏子先尝一口，太酸涩就扔掉，找到杏果甜味多的杏树，就相互招呼一声。

铃铛咬一口手中的杏，还没有顾得上细嚼，就喊了起来：“山泉，快过来，这棵树的杏儿甜。”

此刻的蓝山泉，正蹲站在一块岩石上够着高枝上大个的杏儿，已经摘了半笼子杏儿。

她高兴地站起来，快步走到铃铛的身边，摘一个杏就先咬了一口：“真好吃。”吃完杏后，随手把杏核放在笼子里。

铃铛不解地说：“你傻了吧，苦杏核没用还放在笼子里。”

“我才不傻呢，苦杏仁可以做出美味儿！”山泉嬉笑着说道。

看到蓝山泉嘻嘻的笑着还有点神秘的样子，童铃铛撇撇嘴：“我才不信呢！大丫被苦杏仁毒死的事，难道你忘记了？”声音都有点喑哑和肝颤的味儿。

“我去看了呢，就是没敢进刘家院子。”蓝山泉说出的话却平静许多，毕竟她与大丫不很熟，也没有多深的感情。

“听说是大丫要被她祖亲卖给镇里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光棍，那人还是赌徒。刘家得了三两银子。而大丫看上了邻家的李二锁，大丫不同意拼死相争，她祖亲已经收了银子，眼看就要出嫁了，胳膊拧不过大腿，大丫跳过一回河寻死，被人救上来了。大丫的娘生了五个都是丫头，最后也拧不过刘老太，大丫绝望了，才故意吃苦杏仁毒死自己的。”铃铛恨幽幽地说着，不由地停下摘杏的双手。

蓝山泉叹口气，大丫看似是殉情，实则是因在重男轻女的古代，根本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是因恐惧未来的生活和命运而放弃生命了。

“大丫的命太苦了。”她内心翻腾着，“但世间真正苦的不是杏仁，也不是人的命。”蓝山泉并没有说出这句话，因为，她此刻说出来，铃铛也不懂，不知去掉杏仁之苦毒，不知去掉命运之苦毒，才是导致命苦又不能摆脱的根本原因。

是的，世间，苦毒的根本就不是杏仁。或者说，世间，苦毒的根本就不是含苦含毒的物品，而是内没有能力远离苦难或摆脱苦毒之物。

蓝山泉又悄悄地叹了一口气。她还是想告诉铃铛，苦杏仁除去中药配伍，日常是可以吃的，可以做多种食物，而且非常有营养。只是，煮熟后要用清水多泡几天。但她不知道怎么对铃铛说，在东盛国，苦杏仁在民间似乎是禁忌的食物。

蓝山泉看了一眼铃铛，却没有开口接着说下去。等自己把苦杏仁做成了香香的杏仁，让铃铛吃到嘴里，她就不会有这样固执的想法了。

想到了自己前世的爷爷和奶奶，是那么的慈祥。家里的新鲜瓜果下来后，总是给居住在城里的山泉一家送过来。爷爷和奶奶从来没有高声呵斥过她。家里树上的杏和桃子熟了，也是先送给他们吃。爷爷还会砸开杏核，挑出甜杏仁笑着送到她的嘴里。想到此，蓝山泉不由得眼圈都红了。隔世的记忆，并没有受到时空的限制，都被蓝山泉随心携带着。此时，蓝山泉的心里不禁泛起浓重的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