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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格没有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她不知是要去问爸爸的脸疼不疼,还是先解释后面这件事。
林臣儒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谁和他说的?
她在脑海中快速过了一遍,第一个排除掉林誉之。
和林誉之谈恋爱这件事,如果父母真要把它定义成一件“错误”,那也绝不是一个人的错。可林格还没开口,林臣儒先无限懊恼地说了话。
“都怪我,”林臣儒说,“你们都这么大了,我那时候只想着他能帮着你,和你做个伴,忘了,他也是个单身的男人。”
林格说:“不是上次的事。”
“那是这次?”林臣儒紧皱眉,又说,“也是,你跑到那边帮我找陆经理签名,肯定也和誉之——”
“爸!”林格叫他名字,“您别把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这和您没关系。”
林臣儒衰老的一双眼抬起,早就不再意气风发的人,在女儿面前垂着灰败的头,腿早就不直了,微微地弯着,阴天下雨都要发痛。
“爸,”林格放软了声音,“我是真的喜欢林誉之。”
林臣儒无力地说:“我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您和妈不是一直盼着我俩找对象吗?”林格说,“您看,现在我俩一下子都解决了,您不高兴?”
“这……这怎么能用’解决’这个词?”林臣儒激动了,脸也红了,“那时候我和你妈都钻了牛角尖,现在已经想通了。儿女自有儿女福,结婚是大事,我宁愿你们开开心心地过一辈子,也不要就这样将就着、为了什么父母的面子、为了外人的看法来结婚……你是我女儿,不是什么要拿去配种的猪。”
林格感动:“爸,我都没想到您能对我说这种话,真的,您真的思想进步太快了……但能不能换个其他的比喻?拿猪比喻自己家女儿是不是不太好?”
林臣儒说:“是,那就换成小猫。格格,我就你这么一个孩子,你是我唯一的女儿,我,我。”
他哽咽着,有些说不下去,后来才慢慢地说:“我知道,这么多年,我当这个爸,其实挺不合格的。我没什么太大的能耐,年轻时候也是,只想着多弄点钱,结果没想到,没让你和你妈过上几年好日子,剩下的时间都是拖累……我这个爸当得不合格啊,格格,我对不起你。”
林格说:“您别这么说。”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林臣儒这么大年纪了,早就记不清上次落泪是什么时候,他擦了把眼,半是僵硬,半是心酸:“有你这么个姑娘,真是我上辈子烧了高香。我就是一俗人,一辈子没啥能耐,最有光的事,就是娶了你妈妈做老婆,还有,生了你这么一个好姑娘。”
林格叫:“爸。”
“没事没事,别管我,”林臣儒摆摆手,他低头,又用袖口擦了擦,花白发下,颓然之色,“别怕,我不是要阻止你,孩子,我是你爸,你唯一的爸。我只想着你能过得开心——你爸没用了几十年,不想再在这件事
上给你添堵。”
林格说:“我和他在一块就很开心。”
林臣儒望她:“真的吗?”
林格点头。
林臣儒说:“既然过得开心,那你为什么还要自残?”
林格下意识去摸胳膊上的那道疤,她确定没有在家人面前露过馅儿,现在这——
“我是你爸,”林臣儒说,“姑娘,你有事瞒不过我。但这,这。”
他又哽咽,几乎说不下去:“你得和我说,这是怎么了?什么时候留的疤?疼不疼啊孩子?”
林格靠近父亲,抬手,去抹林臣儒脸颊上的泪花。
“没事,”林格柔声说,“您别怕,是我迟来的叛逆期,没事,早就过去啦。”
早就过去啦。
林格想。
那些不能改变的、糟糕的都过去了,往前看,想想斯嘉丽,想想六十岁时的李白,前者在庄园被毁后还能从废墟上站起来,后者在流放后被召回时还能写出轻舟已过万重山这种句子,她这点小情小爱,又能算得上什么呢?
他们都需要时间来消化。
林臣儒更需要。
老年人接受新事物都比较震惊,需要缓一缓,再缓一缓。
他缓了好几天,今天还是没出息地在女儿面前哭出来;不哭不要紧,这一哭,林臣儒更觉自己没什么资格做这个爹了。蹒跚着回房间,龙娇一脸奇怪地问他,眼睛怎么了?脸怎么了?
林臣儒沉闷地说:“过敏。”
他什么都没和妻子说。
儿子女儿偷偷恋爱,之前什么风声都没走漏,应该是不想让他们知道的。林臣儒做不到假装不知道,但他能替孩子瞒着妻子,能瞒一阵是一阵,等着这俩孩子想通了,主动和龙娇说……再或者,要是以后分手了呢?那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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