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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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已经对被人看光有着极qiang承受力的前任影帝，对这种小事qíng，还是十分看得开的。

  到了偏殿，兄弟们都早就候在那儿了，连太子也冷着一张脸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几个小阿哥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场面，吓得个个脸色苍白不敢出声，只有九阿哥胤禟不管不顾地扑进了胤祺的怀里，说什么都不肯撒开手。

  &1dquo;没事儿没事儿，小九不怕。”

  胤祺把他搂进怀里，轻轻拍抚着他的脊背。胤禟紧紧扯住他的袖子，咬着下唇抬起头怯懦道：&1dquo;哥哥&he11ip;&he11ip;是额娘大行了吗？”

  胤祺不由微愕，这才明白过来这孩子是在怕什么，摸了摸他的头轻声道：&1dquo;是咱们的嫡母，皇后娘娘大行了。”

  小家伙费力地思索了一阵，好像总算分清了两者的区别，小脸儿一下子舒展开，用力地点了点头。胤祺瞥见旁的几个小阿哥望过来时眼里的羡慕，不由在心里头无奈苦笑，柔声哄着胤禟回去跟兄弟们一块儿坐着，自个儿也坐了回去，鼻观口口观心地认认真真着呆。

  &1dquo;何必做出这个样子来呢&he11ip;&he11ip;你心里头就不觉得痛快么？”

  耳旁忽然想起被刻意压低了的声音，胤祺愕然抬头，面前站着的竟是那个从第一面就对他横竖看不顺眼的太子殿下。

  太子正皱着眉看向他，见他抬了头，便朝着门外一扬下巴淡淡道：&1dquo;跟孤出来，孤有话对你说。”

  &1dquo;是。”胤祺应了一声，跟在他身后出了门。这儿的人都去忙着netgdang的清冷至极，倒是个说话的好地方。太子也不理他，快步走了一段才总算住了步子，背对着他冷声道：&1dquo;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吗？”

  胤祺一时哑然，苦笑着无奈地摇摇头：&1dquo;我要是知道的话，大概就不会叫太子这么讨厌了。”

  太子嗤笑了一声，忽然转过身，抬脚便朝着他小腹踹去。胤祺却早已把忽雷太极的身法烂熟于心，单手轻轻一拨一送便将那一腿引开，又稳稳扶住了几乎摔倒的太子，微俯了身缓声道：&1dquo;太子站稳些，若是在这儿摔了可就不好了。”

  &1dquo;你少给孤在这儿装腔作势！”太子低吼了一声，一把扯住了他的衣领，喘着粗气哑声道：&1dquo;孤最讨厌的，就是你这一副什么都不当事儿的样子！她那么对待你，三番五次的叫你险些丧了命，你凭什么可以不恨他？既然你真那么宽仁大度，孤就非要bī出你的真火儿来！”

  &he11ip;&he11ip;结果他居然还把这些行为当成是小孩子斗气，两年来都以一种看傻小子翻跟头的态度，直到现在都懒得跟这种堪称幼稚的行为置气。

  胤祺眨了眨眼睛，望着太子的目光忍不住的带了些同qíng——gan嘛不早点儿说呢？早知道就是为了看他生气，他专场给这位太子殿下演一场不就得了，居然就为了这么点儿事闹了这么久，平白1ang费了多少的人力物力，实在不能不叫人觉得可惜。

  &1dquo;太子要是实在想看，我现在其实也能生气的&he11ip;&he11ip;”

  &1dquo;你——”太子被他噎得说不出话，半晌才泄气般的一把推开了他，退了两步重重靠在墙上，沉默许久才低声道：&1dquo;你知道么？我恨她恨得要死——若不是皇阿玛非要迎她入宫，皇额娘也不会郁郁寡欢，以致积郁成疾，才生下我就闭了眼&he11ip;&he11ip;我后来听说你也被他折腾得半死，心里头却很高兴，以为总算会有一个跟我一样恨她的人了，可那一宿皇阿玛竟然拿你来训斥我，说我不通qíng理，不懂宽仁&he11ip;&he11ip;”

  居然都不用&1dquo;孤”了，看来还真是恨得不轻。胤祺望着那个双目通红的少年，心里头也无端生出些慨叹来——这也是个不幸的孩子，明明贵为太子，却连一日额娘的疼爱都没受过，憋屈的久了，心理偏激似乎也没那么不可理喻。

  &1dquo;无论如何&he11ip;&he11ip;今日，孤是绝不会祭她的。”

  太子沉默了一阵才终于缓缓开口，眼里的哀痛渐渐褪去，便又泛上了冷冽的寒意：&1dquo;皇阿玛要斥责也好，要处罚也罢——还能怎么罚呢？大不了就是废——”

  他的话还未完，就被胤祺一把捂住了嘴，剩下的话也彻底被憋回了肚子里去。

  &1dquo;你放肆！”太子一时几乎有些恼怒，甩开他的手低吼了一声。他自幼就是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等的尊荣华贵。哪个都小心翼翼的顺着他，又有谁敢对他如此不敬？

  &1dquo;好好，我放肆。”胤祺好脾气地举着双手点头应是，向四处看了看才又耐着xing子劝道：&1dquo;太子年纪不小了，应当知道有些话绝不能乱说，有些气也不能乱置&he11ip;&he11ip;”

  &1dquo;孤用不着你来说教！”太子余怒未消，冷冷叱了一句便侧过身去，心里头却也不由得有些后怕——他刚才确实是被怒气冲昏了头脑，那话若是真说了出来叫有心人给听了去，只怕得是场不小的麻烦。

  胤祺却是在心底叹了一声——自个儿也不想说教啊，可谁叫这位太子殿下不知哪根筋没搭对，非得对着他说那些个话呢？若是没听见也就罢了，听见了还不劝，就又是个不大不小的错处：&1dquo;太子不想听，我也不愿说，可有些话该说也总是得说的&he11ip;&he11ip;悲不悲在心，祭不祭在礼，心可自主，礼却不可废。太子思念生母本就天经地义，任谁都说不出什么来，可这个当口儿带头违礼，既对太子不利，也难免叫皇阿玛心中更是难过&he11ip;&he11ip;”

  绞尽脑汁回忆着张英讲过的内容，又编排出一番勉qiang听得过去的话，胤祺觉得自个儿的作文水平实在是有了长足的进步，忍不住在心底给自个儿悄悄地点了个赞。

  太子也不过是一时激愤，又想撺掇着这个曾经被折腾惨了的弟弟一块儿不祭拜皇后罢了。如今见胤祺没有半点儿这个意思，心思便也就淡了三分，又听得这么一通大道理，只觉心中烦闷不已，却也再没了犯倔的心思，只是厌烦地摆摆手道：&1dquo;还当你比别人不同，原来也是个满口大道理的，张英倒是把你教得不错&he11ip;&he11ip;算是孤看错人了，你退下吧，别对别人说今儿的事。”

  胤祺应了一声快步离开，心里头总算是松了口气。他是真不爱跟太子在一块儿，这小子远比他爹难伺候得多，喜怒无常死要面子，又时不常的冒出些个偏激的想法，又得当弟弟又得当臣下，偶尔还得客串保姆兼心灵导师——他现在才总算闹明白了康熙当年那一句&1dquo;可以揍太子”到底给他找了多麻烦的一个活儿，也不知道他那位皇阿玛是怎么想的，居然真就相信一个无权无职的小阿哥，能有本事管得住自个儿当太子的哥哥。

  至少太子总归是把那些个唠叨听了进去，一直到晚上守灵，也始终平平静静的没再生出什么波折来，倒也叫胤祺颇感欣慰。守灵本就是个苦差事，几个小阿哥跪着跪着就都有些打晃，胤祺看着夜已深了，就叫外头守着的宫女送了几张毯子来，挨着个儿抱到厢房耐心地哄睡了，这才又转回了灵堂。

  他们的这位皇后毕竟只做了半日，诸多礼数遵守得倒也没那么严格。太子只露了个面儿就叫人收拾了间房子进去歇着，大阿哥和三阿哥撑到了半夜，也都悄悄寻了间屋子睡下了。屋里头竟是只剩下了个全身素孝的四阿哥胤禛，小小的身影静静跪在灵位前头，叫人没来由的心里酸。

  在明确了自个儿的定位后，胤祺做事儿的顾忌也少了许多，抱了两netg毯子走过去铺在灵位前头，不由分说地拉着胤禛坐了下来：&1dquo;四哥，夜已深了，歇一会儿罢。”

  胤禛木然地随着他的力道坐下，他的脸上没有泪痕，神色也不见哀戚，目光茫然得仿佛不知究竟身在何处。胤祺见不得他这个样子，只觉得心口也跟着有些沉，搂住了他的肩低声道：&1dquo;四哥，你心里头难受，就哭出来&he11ip;&he11ip;”

  胤禛的目光终于动了动，迟缓地移到他的脸上，又微微摇了摇头，脸上忽然显出些茫然的苦涩笑意：&1dquo;我不难受&he11ip;&he11ip;五弟，你相信吗，我一点儿都不难受&he11ip;&he11ip;她从没将我当过儿子，只是随手养的一条小狗罢了，兴致来了，撒点食儿喂一喂，若是哪一日烦了，就一脚踢开&he11ip;&he11ip;我小心翼翼地讨好着她，有时候——我甚至会偷偷地盼着这一天赶紧来临，盼着这一切都能早些结束&he11ip;&he11ip;”

  胤祺当然信——在弄清了佟佳氏对康熙的恨意之后，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这个养在承乾宫的四哥究竟过得都是些什么日子。怪不得会养成那样一副xing子，怪不得即使后来回了生母身边，他跟乌雅氏的关系也始终生疏得很，怪不得康雍乾三朝盛世，只有这一位雍正帝的故事最冷淡、最孤独，甚至在人们心里头留下了个刻薄寡恩的罪名。这种环境里头成长起来的孩子，只怕就连被爱这种最基本的能力，都早已丧失的差不多了罢。

  心中忽然微动，胤祺从自个儿的荷包里头掏出了一块琥珀糖，剥开外头抱着的油纸，不由分说的塞进了他的嘴里。

  &1dquo;心里苦的时候，嘴里就得甜着&he11ip;&he11ip;这么一来，就好像不会那么苦了。”

  泛着奶味的甜香在口中化开，胤禛怔忡地望着他，往日不喜的甜腻味道在这一刻却几乎叫他忍不住颤栗。紧抿着嘴急促地喘息了一阵，忽然像是被敲碎了什么壳子似的，眼泪便争先恐后的涌了出来。

  &1dquo;我一直对自己说，这是注定了的，我已经解脱了&he11ip;&he11ip;可我一闭上眼，就是她惨白的躺在那儿，无声无息的&he11ip;&he11ip;”

  胤禛忽然剧烈地喘息起来，紧紧地攥住了胤祺的腕子。口中的糖已经化了，甜味迅被泪水的咸涩冲淡，他轻轻地打着哆嗦，对着身旁的弟弟不住地低声呢喃着：&1dquo;我害怕&he11ip;&he11ip;怕她恨我没将她当作过额娘，怕她恨我一直盼着她快些走&he11ip;&he11ip;怕她知道我每一次替她祈福，都没有半点儿的真心&he11ip;&he11ip;”

  &1dquo;四哥，这不是你的错。”

  胤祺握住了他的手，耐心地一点点替他抹去了脸上的泪水，把胤禛仍不住轻颤着的身子搂进怀里，贴着他的耳边缓缓道：&1dquo;这不是你的错，你没有错&he11ip;&he11ip;你知道吗？我去的晚了，是因为她要见我。我眼睁睁地看着她咽下最后一口气，她临走前说过——对不起你，是她委屈了你&he11ip;&he11ip;”

  佟佳氏无疑是一个自私的人，即使到了最后，她懊悔的也依然是自己错失的真心，是自己本可以得到的幸福。或许在她心中，险些被害了xing命的自己也好，这个从小就被她养在身边的儿子也好，都根本占不了什么分量，自然不值得她多考虑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