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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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关将近，容佑棠忙得脚不沾地：家里和铺子里一起抓、岳山书院和周家大宅两头跑。

  而十一月二十八，正是岳山书院卫正轩夫子的寿辰。

  辰时末，外面鹅毛大雪簌簌飘落，容开济细细检查打点好的寿礼，他又犯了咳疾，面chao气促，轻声嘱咐道：&1dquo;卫夫子是读书人的师父，最重规矩，待会儿去到卫府，凡事需多留心注意，别失了礼。哥儿太年轻，李顺，你多提着他点儿。”

  &1dquo;是，老爷放心。”李顺忙点头。

  容佑棠大踏步走出来，身穿碧色箭袖袍子，雪青银纹带束，眉目如画，朝气蓬勃，朗声道：&1dquo;爹怎么起来了？快回屋歇着吧，我和顺伯去贺寿就行了。”

  &1dquo;嗯，咳咳你、你在夫子面前不可失礼，咳咳咳，路上要小心，早些回家。”

  容开济接过张妈手中的月白镶滚毛边披风，亲手给儿子穿好，容佑棠笑着拢一拢披风，催促道：&1dquo;知道，您回屋吧。顺伯，走了。”说着就已经走出大厅，行动迅，步入风雪中。

  天寒地冻，北风刺骨。

  街上车马行人来去匆匆，容佑棠坐在马车里，幼时左小臂断骨处隐隐刺痛，坐卧不安，一声不吭忍耐到南城奉安巷卫夫子府。

  &1dquo;少爷，到了。”李顺掀开厚实棉帘，一眼看进去就明白，叹息道：&1dquo;这是又手疼了吧？唉，这鬼天气！忍一忍啊，等回去了，拿药油好好地揉一揉——”絮絮叨叨的李顺忽然停顿，紧接着头疼又愤慨地说：&1dquo;糟了！迎客的又有卫夫子那几个学生！”

  容佑棠刚跳下马车，尚未站好，就听到讥笑嘲讽的一句：&1dquo;哟，这不是容公公娇养着的小少爷吗？怎的又到这儿来耍了？”

  第3章相邀

  卫正轩执教数十载，桃李满京城，因此今日登门贺寿者络绎不绝，如今见有热闹可看，少不得驻足停留，好奇审视容佑棠。

  &1dquo;卫夫子乃饱学之士，德高望重的一代鸿儒，学生早已敬仰多时，今日特来贺寿。”容佑棠不卑不亢表明来意。

  &1dquo;学生？”林建嗤笑，他身穿岳山书院统一的青布棉袍，头戴黑色方巾，上唇一粒绿豆大小的黑痦子，眼睛大瞳仁小，眼白就显得多了些。他眯着眼睛，轻蔑问：&1dquo;夫子几时收下你了？就敢自称学生了？”

  简直不要脸！

  容佑棠面色不变，朝卫府恭敬一拱手，谦虚道：&1dquo;圣人尚无常师，善学者，往往择贤而师之。难道林兄认为卫夫子不值得后生学习、不配得众人尊重吗？”

  &1dquo;你——”林建用力一甩袖，怒目圆睁之下更显眼白突出，可他不能否定容佑棠，非但不能否定，还得明确附和：&1dquo;夫子德才兼备，诲人不倦如春风化雨，自当为天下学子表率。”略停顿后，林建作风度翩翩一笑，惋惜道：&1dquo;不过，你一介阉竖之后，纵使饱读诗书，又有何用？”

  围观的贺寿者越来越多，里三层外三层，俨然一副看戏的神态。

  &1dquo;关于&1squo;读书有何用’，卫夫子必定是教过的，林兄竟然不知道吗？”容佑棠姿态闲适，长身鹤立，轻轻巧巧把问题踢了回去。

  &1dquo;你——油嘴滑舌！”林建再度气结，不屑一顾道：

  &1dquo;哼，也是了，阉竖能教出什么好的来？”

  围观者有几个人轻笑出声，李顺满面涨红，横眉冷目，却只能忍着，因为是夫子门前，万万不能喧哗吵闹。

  容佑棠怒极反笑，冷冷道：&1dquo;林兄一口一个阉竖死咬不放，如此作态，未免有失读书人的风度！”

  &1dquo;呵呵。”林建见围观者甚多，且都屏息凝神兴致勃勃的模样，更是亢奋非常，威风凛凛叉腿而立，慷慨激昂道：&1dquo;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阉竖对不起天；身体肤，受之父母，本不可毁伤，阉竖也对不起父母；同时，又必将连累宗族蒙羞，子孙后代应引以为耻！”

  嚯，骂得不错呀！

  围观人群两眼放光，恨不得拍掌高声叫好，不约而同把眼神移到&1dquo;阉竖之子”身上，焦急等待少年的回应。

  &1dquo;你、你这人怎么这样？”李顺伸手怒斥，气得都结巴了，容佑棠一把将管家拨到身后，向前几步，腰背挺直，铿锵有力一字一句道：&1dquo;凡净身入宫者，皆有不得辞的理由，有谁是愿意的？人生在世，哪个没有不如意之处？出口伤人，骂人揭短，先品格就落了下乘！”紧接着，容佑棠朝皇宫方向遥一拱手，肃穆道：&1dquo;且皇恩浩荡，内侍年轻时在宫中听命于贵人，年老出宫荣养于护国寺，逝者则赐葬于广济庄，享永世香火供奉。内侍存在已久，必有其存在的理由。林建，你如此愤恨，究竟是不满什么？”

  &he11ip;&he11ip;喔唷！一听涉及皇家制度，围观人群就不敢笑了，咽咽唾沫，悄悄后退几步。

  &1dquo;我——”林建气急败坏，脸红脖子粗，想辩驳又不知该从何说起，一时间僵在原地。

  这时，围观人群忽然被分开，一男孩气冲冲跑进来，指着林建大声呵斥：&1dquo;好一个尖酸刻薄的书生！你说，你对我朝内侍制度有何意见？说呀！”

  事态突变，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来了个声援自己的小义士吗？容佑棠愣了一下，转身看去：那孩子生得粉雕玉琢，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项戴金螭璎珞，通身富贵气派，七八个沉默强壮的随从贴身护卫，一看就惹不起。

  林建不瞎也不傻，哪敢像嘲讽容佑棠那样随心所欲？